出了方府大门,司徒晴即刻舒了口气,脸上露出灿蕊笑容,“嫂嫂,咱们回家”,说着便是迫不及待要拉她上车。
却见她一怔,目光一措,无声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司徒晴不解问道,杏眼微睁,顺着她的视线过去,只见一人站在门前不远的一株刚沁了新枝的柳树下,目光笔直的落向这里……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卫将军……
笑便是凝在了脸上,黯淡下来,司徒晴低低地望向兄长。
司徒宇面无表情,不发一言,只无声半握起拳掌……
阳光暖融,洒落倾照。
圃田内将至花期,新蕊初开,含苞待放,片片锦簇,已是美不胜收。
春天的这里,果然比预想的还要美丽……
只是,纵使满目春色,心头萦绕的伤感却是有增无减。
那年也是春意阑珊,花期正值,望着盆中花团锦簇,她亦是喜不自禁,一脸欣悦,他陪她赏花,柔声问她,“你就这么爱花吗?”
她对他微笑颔首,脸上幸福浅漾,目露欣往。
见状,他无声下来,却暗自祈誓,日后一定要为她找一处花田,里面种满了她喜爱的花草树木,让她每一天都是如此笑靥,乐足无边……
转眼经年,花田有了,人却没了……
三年为期,定不负卿相思意。
“等我的那三年,你一定恨吧。”他幽幽启口,尽是荒凉。
她眸光一闪,又无声黯然,却轻轻地点了点头……
怎能不恨啊,她性情敏感软弱,却生平第一次想把心毫无保留的交给一个人,那么虔诚和信任,到头来却被人弃之如敝屐……
爱恨交织,痛不欲生……
不知是在恨自己,还是在恨他……
“这几日,我想了很多,”明晰了一切来龙去脉,他的情绪从激切痛措到郁恨难平,及至此刻,却是惘然,“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被辜负最深的那个……其实,我才是最无情的人。”他恍惚生笑,却苦涩至极。
一步错,步步错,无论别人怎样阻挠,也不管误会如何深种,如果当初他亲口相告,如果他没有娶若惜……也许,她与他也不会走到穷途末路,可是现在,即使抛却世俗伦理,她的心里有还能为他剩几分……
这世上,从来都不存在如果……
一阵风吹过,花枝颤摆,寒意微沁。
她咬下唇瓣,他的伤还是轻易能刺痛她,她真的曾经什么都想给他,但是,现在的她却是无心无力了……)
相负相伤,真相大白,只不过更添恨悔。
他就是太明白这些,才会更不甘……
剑眉微蹙,眸中忽明忽暗,他心下一沉,“朝廷已有意让我再回边关戍守,”只是,这一次是要长期驻扎,且他已是戴罪之身,对朝廷和将士都亏欠难弥,此去,再回京城恐怕便是无期了……
闻言,她心头一颤,措然抬首,隐忧渐袭。
果然……
四目相接,只听他一字一顿,砸在了心上,“若慈,如果这一去,我再也不会回来,你……愿意跟我走吗?”
初定情时,她将一只绣好的荷包悄悄的放在帮他缝补的衣衫里,后来,他将荷包收在心口,一放就是数年。
三年戎伍,九死一生,他所搏所念,终是为她,荣归故里时,她却坐上嫁给别人的花轿。
知她不测,他为她获罪,千里而来,她却一再将他拒之门外,连他身陷囹圄,也是最后一个得知。
太多念忆此时在脑海中呼啸而过,相扣的指节泛了白,她无声敛首,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我们不能从新开始……”他其实,比谁都明白……
他是心性薄凉的男子,投身戎伍,建功立业,虽为社稷名利,却并不贪图,即使对方若惜那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算她没做过伤害之事,他的疏离和淡漠却发自心腑,不由自主……何况如今,他知晓一切,夫妻情分荡然无存,相顾亦是两怨,此番远去戍疆,他已决予她离书,断了这夫妻之名……
也许,他这一生最大的执念,就是眼前的方若慈……可天意弄人,他与她之间,却是一个渐渐失去的过程……
眉宇深蹙,眸中痛色渐浓,僵紧的背脊陡然耸落,“我早知会是这个答案。”他曾不只一次的恳求和奢望过能带她走,可是,她也一再含泪相拒,不曾点头……
她拾起他的手,在他的掌心里,一笔一划,写下一个“放”字。
放了自己,也放了她吧,可能,从他远走的那一天起,他们的缘分也跟着离开了,苦苦抓着不放的结果,就是如今的满目疮痍……
他们之间,甚至只是不甘多余不舍……
可是,他想没想过,就算她真的跟他走了,以后,他们会幸福心安吗……
“你让我放手……”他沉喃苦笑,见她闭眸颔首,心中一片冷寂……
她缓缓低下头,抿着唇抑回微濡的泪光,她听到他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不会再纠缠你……”
良久,风声穿梭,她闻见一阵若有似无的花香,泪水一颤,滴落在一朵半开的海棠上。
他捧起她的脸,轻轻地擦去她的眼泪,嘎声问,“别哭……你没有错……”,你只是不再爱我了……可是,“如果,从新来过,你我之间没有误会伤负,当初,你愿不愿意等我回来?”
闻言,泪水续落,她闭上眼睛,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