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要见的是谁”
莫羽闭着眼睛,晨曦之前的凉风吹到脸上,还能嗅到清寒的气息,这四秀山的确是带着灵气的,也难怪成为道行中人首选的地方,他这一说,午阳就不说话了,莫羽无奈,就算是有什么疑问,午阳也只是会等着自己说出来,从来不会问,如果不是轻旋的叮嘱,他估计连这一句都不会开口,这种不爱说话到很少开口的境地,无形之中已让他和身边的人产生一种不需要的隔阂,难怪大家都会觉着午阳的心不在极乐门,或是根本没有进过中原江湖。
“午阳,这里不适合你”莫羽抓着午阳的手,轻声说道,在凉风里还是能听得出一点无奈来,掺着伤感。
“的确,这里太小了”午阳直言不讳,言语里并没有多少情绪。
莫羽知道,如果说自己和那疯子,哥哥们或是轻旋、秦少春这些人算是淡看恩仇、远离恩怨的人,那午阳就是没有看过一眼是非的了,就是一人天涯、情在九天的,这种旷远甚至到了不想看到一点生杀的地步,都说他熟知一门上下、洞察左右,他却从来看不到午阳的心情,连他会在自己身边若即若离这么久,都只能找出二哥托付这一个原因来,他真切的知道这根本不是真正的原因。
这个时候的中原武林,午阳估计连抬一眼都不愿意看,那他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公子,哪一天我告诉你原因的时候,一定是在永远离开你之前”午阳的语气一如既往。
“那我永远也不想知道原因”
此时,莫羽睁开眼睛坐起来,昭雪停下了,这里是山坳前的一块沙地,旁边溪水轻缓而过,现在已经有少许亮光,可以看见山坳很宽,上下布满藤蔓,溪水两岸灌木横生,缭绕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午阳,我不知道这里会是什么人,只是知道这里有高手在陪我玩戏法,十里的距离竟然能控制牵扯住那人的生门,在这里隐月遮天,想要牵引戾气,实在是很厉害”莫羽看着山坳入口低声道。
“还在这里吗?”午阳问道,他的意思是想说,公子既然已走到这里,就证明什么样的戏法也都已经不存在了,既然阵法被破,那这人还会留在这里等着本门人来收拾他吗,适才在外围看到队长他们玩的不亦乐乎的样子,似乎是抓到什么天上地下的玩意了,在山林里上下跳跃的分外畅快,连自己突然冒出来都没做过多审查。
“在的,少春的月亮还没挂出来,就证明阵法还在,等一下看到月亮,我们再进去”莫羽抬头看了看天上道。
“他是在等公子?”
“准确的说,今夜摆这一场就是要给我份见面礼,大概只用了三分思量、两成道行,故意在之前造出千军万马之势,等到我极乐门人马调动到位之后又一时间烟消云散,就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的,还有意用三帮之人做外围,调出傲翔送礼,恐怕天下盟、傲剑山庄、神针门或是岷山这些中原武林重要力量都已经被拉成一条线,在接下来的时间就会借南原穆归为引,利用灵山之上的变化,在剑祭之前将我极乐门的力量消弱到最低,以图大计,莫羽思索着开口。
“是什么人?”午阳的语气说明他没听懂多少,或是他想关心的不多。
“到现在还只是捕风捉影,不能妄下定论”
“那公子今夜过来是要做什么?”
“在我身边摆下阵法不为所知的,还是我第一次遇上,今夜若非少春提前预警,我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全那天穆堡神子,这人显然是知道那人体内力量这处在调和时期,没有多少显现,甚至还会因为五行相生相克影响他的感知,又是在受余毒侵蚀、一身内力防护微弱之时,不是之前在调理还有那疯子用开元内力冲散他体内阻气三关,今夜天帘布幔之前就危险了,那人现在脆弱的很,这时机拿捏实在是很巧妙,这两天的折腾原来是向着这人来的,倒算是我们的疏忽了”
“公子是想见见这人”
“恩,本来没想,只是我在周围看到不可能出现的人,我想知道原因”
“是什么人?”午阳记得,不管什么情况,出乎公子意料的人或者事,实在不多。
“那疯子的师父”
午阳稍稍低头,就可见公子眼神里不解,这种情绪很少出现,这双飘渺绝美的眼睛里永远散发着通灵明亮,山川丘壑都只在他四海心胸里,此时就连言语里都有疑惑的语气,午阳不知道门主的师父是谁,他对极乐门里除公子之外的一切都不甚了解,没必要也是他根本就不想,都说公子和门主是一体的,任何一个的喜怒哀乐都会在另一个身上完整的体现,能令公子这般为难的,也只有这一份牵扯了。
“这师父就跟我们的亲爹一样,也算是一堆师父里最不着调的一个了,恐怕那疯子身上所有的坏习惯都是被他带出来的,在一起前前后后也有十年之久,只是在遇上那疯子习武师父之后,这师父就消失了,极乐门惊动天下也没见回来,在泗槐城外见到的时候,我算是把整个心都揪到一起去了,把五哥七哥都喊过去先招待着才没出乱子,不知道那疯子看到了,会是什么反应”莫羽轻声笑道,然后摇摇头,这老头虽像是天上忽然掉下来的,却是没给自己添乱,算是很给面子了。
他承认,这老头虽没有传授那疯子任何一样本领,甚至还教了不少坏习惯给他,但无疑是那疯子最亲近的一个,那些师父是教会他一身傲视天下的本事,这老头,却是从小带着他们,在初入江湖之前,就已经教会他成长,算是奠定那疯子性情的底线的。
只是有一点,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想明白过,这老头似乎无论如何都不喜欢自己的,和那疯子在一起的时候,这老头从来没给过自己什么好脸色,直至今夜遇上,自己恭敬行礼问候,还是如之前一般眼睛不抬,七八年过去,不单是人没有什么变化,对自己的态度,也是一如既往的抱着敌意。
想想就觉着冤枉,他可从来恭恭敬敬的对待着,也从没给那疯子添过什么乱子,这老头对他的敌意何来,简直比这些摸不着边际的策马行空更令人头疼,这下忽然出现,怎么退让,自己也不可能有什么好日子过的,弄不好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这种不好的预感比刚刚过去的生死斗让他觉着害怕。
“公子,你说的是那个吗?”午阳轻言出声,他觉着公子似乎沉浸在思索里了,忘了身处的,看着西南天空凭空出现的异象,就觉着不会是什么好现象。
莫羽闻声转头,看着左侧天空,此时在树梢半空,出现六个有一丈见方的银白色亮盘,半圆一圈的铺开在西南天空,投下的光线照亮四周,甚至可以看清楚深林枯草,像是在林上白了六个巨大的银盘一样光照刺眼,这种光亮不是阳光,是那种属于黑夜的银白,洒在身上可以镀上一层白边,此时这奇异的六处亮光正一点点的向这边移动,所过之下,裂锦一般的声响四下回音。
光照之处,在十丈方圆的一条宽道上没有留下一丝阴影,一切草木全部暴露在可见之下,银盘之上光影闪烁,不知名的影子来回飘荡,像是玩偶线舞一般形象生动,越是靠近这边,六个银盘越是向中间靠拢,交叠之下,光照更胜,盈满如白昼。
“这是“天月照”,在这种银光之下,任何阵法都会烟消云散,等到光影照射山坳之时,就会驱散这里一切阴霾,四周环境清晰可见”莫羽轻声言说,此时他已被午阳罩在长风之下,遮挡刺目的光辉,昭雪驹也因为午阳的安抚未见躁动,安静的立于山坳平滩。
“难怪队长他们玩的很开心的样子,原来是有机会亲身参与玄黄奇术,这机会还真不是谁人都能有的”午阳看着莫羽笑道,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却是能看到他眼神里的笑意,很愉快也很轻松,莫羽看了一眼就知道,午阳露出这样的笑意,就证明他现在的心情不坏,也就是说参与这样不明不白的对阵并没有令他反感。
此时,光照过身向山坳移动,午阳注意到,即便是这些光影在有序的前进,却是直至过身之时仍未见一人踪迹,看不出任何牵引的迹象,不由得他不佩服这种难以言说的神奇,就算不想去在意,也不敢心存不敬的。
“不对”莫羽眉头微皱,轻声说了两个字。
“哪里不对?”午阳看着远去的光影疑惑道。
“少春该出现才对”莫羽看着光影过来的方向疑惑着开口。
“这意思是说……”午阳不想说出来,公子说他该出现,只是现在没有看到任何踪迹,一种就是临时有状况但是还在控制之中,只是暂时无暇抽身,另一种就是他无法出现,或是已出现不了。
“午阳,出剑击散银盘光影,快!”莫羽忽然严肃开口。
“公子别着急”午阳说这句话的时候,人已离鞍而起,甚至未曾惊动莫羽一片衣角,起身、拔剑、纵身只是一个动作,长风越过上方,再见时长剑当空,脚踩四下枯木、三纵飞掠,提身半空接近推移光影,一剑急出。
“少春,抛开所有东西,收敛内息”
莫羽疾呼出声,长声直上高空,四散回音,人已拔马而走,向着来处荒林飞奔而去,不知道少春他们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心中还在默念:千万不要出现自己现在想到的意外,总算明白此夜为何摆阵,不单是要牵出穆归的生门,最主要的竟然是他和秦少春两个人的,这个人连自己会走的每一步都料到了,这个境界已经在自己之上,连他和少春都只能说是勉强控制“天月照”运行,发动之下尚有他二人无法控制的变换存在,这个人却是能收为己用,五指之间就能逆转攻击,令他在这一刻全身冰寒。
现在只希望少春没有陷落阵法无法抽身,或是轻旋他们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攻击才好。
“武强,离开这里,马上!”
莫羽跃马闪过武强的马车时,对着还在专注于胜月银光的武强大声开口,顾不上交代什么即没入荒林,武强愣了不知多久才总算转过来,给了自己两巴掌后拉过马车调转车头,扬鞭奔着来路疾驰而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只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能是二当家的负担,越快离开越好。
此时莫羽已经能看到荒林之中的印记,是轻旋他们依照他的嘱咐留下的,莫羽沿着痕迹向前,这林子里竟然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响,光是在这里配合那高手布阵的人就已经不少,轻旋带着夕照四人都该在这片林子里,还有早已入林的秦少春,这些人却是一点存在的迹象都没有的。
莫羽策马前行,就算是被攻击,也不会瞬间消失踪迹的,难道真的是传说中被天月照反噬的人都会在眨眼之间灰飞烟灭吗,这不可能,就算是真的也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少春……轻旋……”莫羽轻声呼喊,他已经不想再顾及什么阵法,此刻他只想知道少春他们在哪里,只想看到他们平平安安的,一个都没少。
“夕照……”莫羽一声声的呼喊,走到一片宽敞一点的空地停下,下马驻足。
四周有冷风窜出林子,吹起他的衣襟长袍,说不出的阴冷,还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声音,低低的回响在周围,像是歌唱一般带着某种旋律,他可以清楚地看出这里是少春布阵的阵脚,四周上下都有“天阙阵”留下的痕迹,只是,一个人都没有,也感觉不到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气息存在,像是根本没有在这里驻足过一般,只能听到这含着忧伤的声响和着风声飘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