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真的错了吗,是错估了对手的实力,还是吴求试的前所未见的奇毒让他丢失了某些东西,丢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是自己现在不知道的,真的是自己自以为是的牺牲如此多的兄弟吗,这种感觉冰冷刺骨。
“阴月……紫夜……”莫羽站在原地向着四周呼唤,却是一点回音也没有,只有那还在四周的声响断断续续,不急不缓的飘荡着。
“公子”
莫羽感觉到午阳出现在身后,在后面轻轻拥住他,可以听到午阳起伏的呼吸,长剑已回鞘,只是还有淡淡血腥未去。
“午阳,我错了”莫羽没回头的说了一句。
“公子,不是你的错”午阳没有去看莫羽的表情,不用看他已经感觉到,公子落泪了,这里安静的只能听到公子落泪的声音,他不能去看那泪珠,只是听着已让他难以承受,恐怕会比公子更加难过,难以自制的跟着他哭。
“是我错了,我以为凭自己就可以破了这被自己看做简单的阵法,让少春匆忙回返之下即入林安排,之前少春跟我说过这里面可能有什么意外存在的,我却是没有防范,被这堪称高明的将计就计骗过了,我该听少春的不到这里才对的”莫羽言语里难掩的自责,听到了会让人跟着心疼,就算真是他做错了什么,你也只能记得是这让他伤心的人不对。
“公子,也许……”午阳很自责,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公子,适才剑气击碎银盘光影出现劲力回射才令他真气受损,内息起伏也只是因为用力过猛,适才在山坳里出剑击杀的只是三两野兽,事实上他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如果说这里的门人全部殉门,连他都难以接受,公子怎么可能受得了。
“我知道他们还活着的……”莫羽走过一边,看着地上的印记叹道。
“那公子难过的是什么?”午阳疑惑,既然是这样,那公子为何要落泪,通常能令公子落泪的事情都是牵扯到所关心人的生死,只有到受到死别的威胁,公子才会伤心动情,多年来都是这样,再大、再长、再远的生离,公子都不会难过。
“吴求试药只是为了成就千金之方、流传后世,我本以为利用他的人只是要借机在我身体里种下蛊毒,以备他日只用,现在看来是我想简单了,我现在难过不是因为眼前的疏忽,是意识到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要承受很多自己不再能控制的生死,而这些,都是之前不用承受的”莫羽看着午阳,眼睛里弥漫浓重的伤感,含着未干的水汽,迷离带伤。
“为什么?”午阳更加不解,他只能听出来是有什么现象要出现了,这种现象在这之前都是在公子的控制之内,这之后就是公子控制不了的了,难道今夜还发生了什么他没看到的变化吗,在公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改变,比现在不知队长几人的生死还令公子难过的。
“现在我才知道,不是我犯了什么错误,今夜的阵法也没有出现任何差错,只是我失去了一样东西,这东西的丢失对于玄黄布阵来说,是致命的”
“公子,这些我都不能明白”午阳诚恳一言,他是很想自己能够听懂公子的话,只是他感觉自己会越听越糊涂,连该做什么都会忘了。
“布阵点兵里“灵台读阵”乃是布阵破阵之中最为重要的东西,修行越高的人读阵之术就会越透彻,这种能力是要牵引心神的,三分天长、七分后习,这种心法可以让玄黄之前对阵之中清楚地探知对方深浅,看清对手走阵之法,以便做出准确判断,失去这种力量就会在阵前出现错判,这种错误是自己不再能够分辨的,还会默认为正确传达给身边的人,十步阵成,在第九步之前都是正确的,只是在最后就会全局逆转,成为对手的满阵攻击的指引,不仅不能破阵,还会成为一方力量最致命的威胁,现在,我就是失去了这种力量的”莫羽轻声长叹。
午阳不再说话,是不敢说了,尽管他不能明白,只是听着公子说着就觉着很严重的,在这五步外都能感觉到公子身上的伤感,像是丢失了某种很重要的东西一般难以平复。
“今夜只是要告诉我,我莫羽已不再是此道中人,再敢妄动玄黄,就会殃及身边一门兄弟,下次再遇上此类玄机,就只能站在一边看着生死,或是自己也被拿捏在手上随意摆弄,午阳,这不够让人难过吗?”莫羽凉声一笑,摇摇头,今夜之后,会面临多少无助的场面,到现在这般境地,他还是未曾有一点后悔轻易为吴求试药,只是自己现在有暂时汹涌的伤感要释放一下而已。
午阳明白,公子的难过不是来自自己丢失了操控玄黄的奇能,而是在这之后,极乐门将受到很大的威胁,那些千方百计靠近的神鬼,都会在下个黑暗之时爆发,肆无忌惮的冲向一门兄弟,而他却不再能阻止,或许只能看着,这比自己深陷都还令他难过的。
“公子,他还是来见你了”午阳出现在莫羽身边,抬眼看着右手边西北方向,点点亮光由远及近的出现,向着这边晃动而来,昭雪驹一点也不见惊慌,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仍旧跟在午阳身后没有躁动。
“总归还是要谢谢阁下的,今夜留手未动杀心”莫羽看着将至眼前的影子道,言语里的伤感已经变作淡漠,午阳知道,公子从来不会在敌人面前流露心情,这些七情六欲只会在他们身边展现,让上下兄弟跟着一起喜怒哀乐。
“莫公子客气了”
莫羽皱眉,他本想着有此等修为的人不是得道老者,最少也该是个男人的,很少有一个女人愿意去学这些东西的,这些东西是可以让她变得强大,俯瞰一切男人,只是这些力量会令一个女人过早衰老,而且面目狰狞,越是厉害,就越是可怕,如果一个女人肯修习这些东西,那是需要很大的勇气或是无比坚决的信念的,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或是刻骨伤痛,不是任何女人都能走到这一步,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
现在,今夜给了自己前所未有的震撼,算是在这一道上现在为止所遇的唯一对手的人,居然就是一个女人,声音很好听的女人。
昭雪轻微的躁动,是因为来人坐骑居然是一头狮子,莫羽与午阳都没有见过比这更威武雄壮的雄狮,足有半人高大,浓密的鬓毛张狂飞舞,全身散发金黄色的光亮,就算它此刻在主人坐下安安静静的,还是让人心神震撼。
坐在狮子身上的女人,穿着长长的白纱,带着过胸的斗笠,就这样侧坐在雄狮之上翩翩而来,全部可见的就是那一双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梳理着雄狮的鬓毛,莫羽注目的看着,这一切都让他不能忽视,就像是天上走下来的女人一样,周围都有灵光闪动,衣带飞舞在身后,在下一刻就会飞升羽化一般。
隐隐可见,这必是一位美人的,而且美到无与伦比的地步了,不在红尘万丈,难道是今夜真的遇上传言里的五行之上仙人了吗。
“午阳,败在这样的人手里,一点都不冤枉”
午阳惊奇,此时公子居然笑了,凉风吹落遮面薄纱,可以清楚的看到公子唇角的笑意,飘渺极美,公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出现的是这样一个美人就觉得没什么冤枉的了?还是有其他什么深意,总之他不能理解,只顾得上看着公子脸上绽开的笑容,已没有了一点难过,云淡风轻。
“莫公子想说什么?”
“不知可否请教姑娘芳名?”莫羽看着人影开口。
“冥后”
“难道真的是双人吗?”莫羽无奈道。
“是的,今夜只是抬手之间已算达到目的,也是和莫公子打个招呼,他日遇上,莫公子心中思量吧”冥后言语飘渺无形,说话的时候有都没有抬眼看这边。
“在下算是见识了,十分佩服”莫羽诚恳开口。
“那就好了,莫公子应该知道手下的人在哪里的,现在莫公子可以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下次较量可就是要见生死的,况且莫公子还未遇到他的”
莫羽心中叫苦,连着只在传言中听过双修合体的高手都出现了,这是哪里的对手有如此能耐,找出这些前所未见的阵势下场,若是这双修的另一半一起出现,那自己就算还没有丢失读阵的灵动心法,那也不敢说可以接下一招半式,甚至会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那匹马倒还是不错的,莫公子,我们后会有期了”
雄狮低吼一声,声震山林,然后转身往回走,冥后回转之前看了午阳和他身后的昭雪一眼,直至这一人一狮消失不见,莫羽都没想起来自己是什么心情,抬头看着亮起来的天,这一夜总算是要过去了。
“公子”午阳上前轻声唤了一句。
“午阳,以后要看好昭雪,有人看上你这匹马了,比那疯子要危险的多”
莫羽轻声一笑,抬步向林外走,午阳看了一眼自己的马,没理睬的跟上莫羽,走在一侧,昭雪主动跟在他们身后,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时不时的蹭一下午阳的衣袖,只是一路上午阳都没理,前面的莫羽也没回头,就这样两人一马的走出林子,走上官道,然后漫步向泗槐城走着。
晨曦铺开,四秀一周还是安静的漂亮着,只是在山坳里破败的竹屋随着四周的竹松一起消失不见了,看不到火光,却是一点痕迹也没留下,那里变成一片空地,来年定会长出新苗,继续装点灵气充盈的四秀山。
楚怀天坐在四春客栈二楼最大的桌子旁边,从晨曦之前他就坐在这里,目光始终盯着对面人的动作,随着他的吃喝上下跳着眉眼,快一个时辰他都不记得动一下,到现在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对面的椅子里坐着一个老头,身上穿的衣服已经分不清颜色,也看不出面料,上面不知多厚的油渍污垢泛着令人冒汗的光亮,看一眼就会剩下好多顿饭菜,撕扯的破烂不堪,露出两条白不到哪里的腿,脚上拖着两只草鞋,前露脚趾后出脚跟的,就还剩两只草带系在脚脖子上才不会掉了,零零碎碎的袖子卷到半下,那双和下面腿差不多色调的手正在撕扯一只烧鸡,花白的头发、胡子揪扯到一起,在他吃东西的时候很难看得到眼睛鼻子,全都交叠在一起了。
整个二楼就只是这一桌上,这样的一个人在吃着,除了楚怀天,这二楼上得人真是不少的。
岳然三人跟过来站在楚怀天身后,夏春同林子聪站在一边,身后站着萧齐山及寨中两个执事,还有刚过来的欧阳风和身后带着的古二几个,加上这楼里的掌柜伙计七七八八,不下二十几个人的阵势就是在一边盯着吃着的人看,到现在为止,无论是谁,都和楚怀天的表情差不多,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夏春一个劲的冒冷汗,看到这老头出现他们差点就趴到地上去,老七抓着传讯焰火愣是没想起来扔出去,直接在手上就着了,然后连喊疼都忘记了,接下来遇上的人都像是见鬼了一样全失了水准,跌跌撞撞的往下掉,总之,这老头出现开始,城里城外、天上地下全都乱套了。
现在,看着这已经坐在这里前后吃了快一个时辰的阵势,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大家都还记得楚怀天看到人时的表情,他们是像见了鬼,楚怀天是直接就是见鬼了。
此时,天已全亮,就看见老头终于扔了手里的鸡腿,伸伸懒腰,打两个饱嗝,看样子终于是吃饱了,楚怀天环顾一圈,就算是十年没吃饭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他子啊极乐峰上摆出一桌百人大宴,恐怕也不过如此。
“师爹,您……吃好了?”楚怀天咽了口水问了一句,恭恭敬敬的。
“老爹先歇会,等等接着吃”
楚怀天差点就跌倒桌子底下去,抓着桌边大口的喘息,身后诸人则是连呼吸都省了,他都能听到岳然连佩剑都差点掉地上去,那边四哥几人不自觉就后退了一下,这实在不是正常人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