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傲痕没睁眼的回了一句。
“好好想想”
“没空”
离寒水看着手上写的很难认出开的两个字:去死,一下子就无言以对了,现在他才意识到傲痕这样生气不是单纯的和他闹着玩这么简单的,就算那夜解开他的穴道也未遇到反抗,也不是能在现在就说出来傲痕就是完全接受的,看着闭着眼睛躺在那里的人,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自己为是,忽略了某些东西,傲痕不是在乎这件事,只是在乎这件事的意义,他现在的生气根本就不是要给自己长记性,而是有什么该说的自己忘记了,或是自己真的做错了吗,最重要的是自己现在虽然意识到这一点,却是不能知道自己忽略掉了哪一点,有什么没有做好。
离寒水丢下那两个字,走上前去将傲痕抱起来往回走。
“你真想见识一下我的舞沙是吗?”傲痕睁开眼睛严肃开口,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言语里也是前一刻没有的冰冷,看着离寒水目射警告。
“等下我会把舞沙放到你手上,我不会做什么,我只是想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离寒水驻足,没看傲痕有什么更强烈的反应他才敢继续走,他现在急切的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忽略的什么,这比知道上官那边的事重要的多。
关上房门,将傲痕放到床上之时还是一脸冰霜,离寒水从没发现自己真的是很笨,现在连一点头绪都想不出,傲痕在意的到底是什么,自己真的过分了吗。
“你要说什么?”傲痕低声说了一句。
“告诉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还是我忽略了什么让你不能接受”离寒水俯身跪立,抓着傲痕的手看着他,绝不能再错过傲痕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他不确定傲痕会不会告诉他心里的想法。
傲痕不做回应,也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跟我说好不好?”离寒水觉着现在的气氛是多少年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他甚至想不起早上傲痕在浴房里跟他闹的时候是什么表情,自己兴奋的没有注意到吗,他承认,从昨夜到现在自己都有些不正常,没有一贯的冷静,完全沉浸在幸福里了,适才陪他动手都没有去管那是不是真恨的。
“走开”傲痕轻声说了两个字,他本来不想这样的,本以为和这人闹闹就可以让自己的气全消了,直到这里,他才知道,气是全消了,只是还有委屈的感觉,这份委屈说不出来,似乎也没有理由,只是他就是觉着委屈,有这份感觉在心口散不去、解不开。
这么久了,从来没见过这人会这样谦卑认真,看着这专注的目光他反倒觉着更委屈,觉着自己再看下去都会忍不住哭出来,真的是找不出理由的感觉,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消解,此刻感觉自己无能,什么样的身家修为都没有了,就是个莫名难过的人罢了。
“不要这样,只要你跟我说,要我做什么、要怎样教训我都可以,看着你难过比刺我两剑都疼”离寒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无论说什么都只会令他更难过,为什么要难过,真的是这么严重的过错吗。
“你再不走开,我说不定真的会刺你两剑,现在你不要理我,快出去”傲痕低头说着。
“不要,是你不愿意吗,还是……”
“你给我滚开!”
离寒水还没说完就被傲痕大声的推开了,跌倒一边,他看到傲痕的背轻微的颤动着,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他清楚地看到滴落的泪水,第一次看傲痕落泪,第一次因自己让他落泪,此刻他恨不得自己扎自己两下,怎么可以去说那句话,如果是不愿意,那夜自己怎么可能如愿,他怎么会笨到去质疑这个。
离寒水上前想抱一抱傲痕,只是他还未触身就被一掌推开,这一次不像刚才那样无力,似乎是带着浓重的怨气,让他撞上帘外凳子,停身一刻逆血冲口而出,这一掌傲痕至少用上了六成力道,还带上他含着伤心的怒火,几乎将离寒清的心都打散掉了。
一时没爬起来,抬头看到傲痕也抬头了,果然,俊颜之上两行清凉的泪水,皱着眉头散发从未出现在他身上的忧伤,之前总以为这心在天涯比他还远的人是不会难过落泪的,此刻正是要一世守护他的自己,让他这样伤心,看着这泪水就让他手足无措。
“对不起……”离寒水真就没能爬起来,试了一下就又坐回去了。
“我让你不要靠近我的……”傲痕低声说了一句,然后站起来要往外面走。
离寒水在傲痕就要越过他的时候站起来抓住他的手,他怎么也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似乎在眼前自己不站起来拉住他,那这一次擦肩就将变成离别了,到底是哪里错了,又是错到何种地步,会让此时此刻疼的如此强烈,这屋子里满满的伤感充斥,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再不弄清楚自己都会疯掉一样。
“你这样走了,以后估计就见不到我了,真的要走吗?”离寒水站在傲痕身后,没敢上前,更没敢放手,弥漫的伤感入侵他的声音,跟着一起难过。
“我不走,说不定会做出什么让你我都后悔的事来,不一定能再见,还是可以再见的,你现在不放开我,那就是相见不如不见,你不让我走吗?”傲痕的声音还能感觉到起伏的气息,强压着,再说几句话就会爆发出来。
“真的要这样吗?”离寒水觉着自己的心就揪在一起了,陷进了令自己束手无策的深渊里一样难以抽身,连呼吸都跟着困难。
“我不能说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你刚刚跟我打下去说不定就会没有了,现在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你越是这样我越是觉着委屈,我要找个地方自己想清楚,放开我”傲痕颤声的说着,甚至加进了央求的语气。
离寒水不自觉的就松手了,这种语气他不能拒绝也不敢拒绝,他一松手傲痕就往外走,头也不回的越过屏风,推开门消失在视线里,只看到衣纱飘飞,转眼就没了踪迹,这屋子里还是外面不大的院落,都没有了一点气息,就这么纵身远走,看不出一点迟疑。
离寒水重新又跌回去,然后就躺倒地上,没有落泪,却是比哭着更难过,这难过还是自己不知道原因的,至少是知道的不清楚,哪里错了,到底是哪里错了,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记着傲痕离开时的表情,永远记着,这二十多年相知相伴的日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一时多的伤感,就这样不知缘由的让两个人一起疼。
思想空白到一点痕迹都没有,不知道该从哪里去想,就连悔过都不知方向。
上官鸿还是坐在早上的书房里,自公子离开之后就一直坐在这里,现在,站在身边的人告诉他傲剑山庄的长公子已经离开了,却没能让他觉着开心,连一点高兴都没有,都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
屏退左右,自己走进公子的院子,不知道是不是公子的难过使然,他都能在进门的时候感觉到一点忧伤,从地上将公子抱起来放到床上,接过丫头端进来的水盆,替公子洗去一脸伤感的时候忽然就落下泪来,直到泪水落尽口中他才直到自己落泪了,一点也没有替公子难过的意思,这从未示人的泪水,全都是为自己的。
“总管,公子他……”
“公子需要休息,任何人不准靠近,都出去”上官鸿没回头对着帐外说了一句。
“盟里那边……”
“出去!”
上官鸿挥袖关上房门,风过竹纱大帐,公子昏睡中念念有语,皱着眉头轻声的呼唤着,从小到大都很少看到公子皱眉的,这次回来却是经常出现,公子不知道,他皱的是眉,自己揪扯的可是一整颗心。
右掌轻轻放到公子的心口,修复损伤,只是他稍动一下公子就醒了。
“子伯,不用”离寒水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目光停在上官鸿平静的脸上,握住上官的手拿开。
“公子,这一掌不轻,我来帮你疗伤”上官鸿担心着开口,只有这一次他能对公子出手,只有这一次,自己知道的情况下、自己在公子身边的情况下,他可以对公子出手,以后无论是什么情况、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可以,或者,他根本不再有机会接近公子身边。
“没事,子伯,我做错了什么?”离寒水侧过身,看着上官鸿开口,不知道上官知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就算自己刚从外面回返,上官都知道自己口中的事,每次有什么疑问,只要问上官都会得到回答,正确的回答。
“公子没有错”
“那,这是为什么?”
“不论为什么,公子都没有错”上官鸿认真的说着,在他心里公子做什么都是对的,从来如此,就算自己会错,公子都不会。
“子伯,我该怎么办?”
“如果我是公子,一定不会松开手”上官鸿是真心的,他是想跟公子说,这一松手,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了,不论是不是自己制造的原因,你们之间出现一道看不到的墙,而且,现在放开手,他不知道会不会说服自己再给你们重逢的机会,哪怕自己现在就后悔已经下达的命令,恐怕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只能用自责来祈祷,其他的也只能看结果。
“是啊,我不应该松手的,他会去那里?”离寒水坐起来,看着帘外开口,现在从上官的口中说出来他才觉得不应该,甚至有了害怕的感觉。
“公子,他已经走远了”上官鸿按住要起身的公子,是,这一走就是走远了,恐怕就是远到没有回返,看着还未意识到什么的公子,他真就开始后悔那个命令的,从掌管天下盟开始,与公与私、大事小情,他从未有过错误的命令,每一次的结果都不会让他后悔,那是因为在下命令的时候他就可以想到结果,从来都没有相差多远,这次,也一样。
看着公子,自己就会明明白白,什么也隐藏不了,不会都表现出来,是一点也骗不了自己,就像此刻坐在公子身边,他再也不敢毫无顾忌的直视公子的眼睛,有一分违背良心或是违背公子心意的心思都会令他紧张,毫无保留的躲躲闪闪。
“子伯,让我去找他”
“公子,我已经派人随后保护,也会告诉你他在哪里,只是你现在要先休息一下,等下次醒来,我就会告诉你他在哪里,让你去找他,好不好?”上官鸿轻声说道。
离寒水如之前千百次那样,安心的躺下去,然后闭上眼睛,上官对他的承诺,正规不正规,就算是玩笑,只要牵扯到自己担心的、想着的事,从来都没有出过错,无论什么,一次都没有,就像十二岁那年,他在九月的天气里,让整个九指山上空飘扬纷纷洒洒的雪花,来满足自己的生辰愿望,连父亲都在一边惊叹九月飞雪的美景,那一场雪里,十七岁的上官站在高崖之巅看着他在雪中欢呼雀跃,那笑容,此生难忘,不是雪花的大雪里,上官大声的说,只要是对你的承诺,都会兑现。
上官鸿贪恋的看着公子的睡容,就算带着伤痛与难过,在自己身边仍旧含笑入睡,就像是毫无防备的孩子,就像是小时候躺在自己怀里那样安静。
“多想,你不当我是兄长……从来都不是”
上官鸿轻声低语,忍不住俯身轻轻亲吻公子的眉间,久久不愿抬头,触上公子温凉的眉间,眼泪就滴下来,此生全部的眼泪,都在这里,全都留在这里了。
公子,这是唯一一次对你的伤害,就只有这一次,如果可以,如果还有机会,我愿意用剩下来所有的时间、全部的身心来弥补,会把这世间全部的快乐都给你,不得已,就像是这么多年的压抑都被牵扯出来,无法控制,你会原谅我吗。
淡淡的熏香散开,连人心都跟着迷离。
苍茫小道,一人一骑,整个人包裹在淡蓝色的斗篷披风里,偶尔露出风下雪白的衣纱,不说眉眼,就连一只手都没有露出来,缰绳挂在枣红色的马脖子上,就这样慵懒随意的走在无人的荒草小道上,摇摇摆摆,连方向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