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桑东闻早已老泪纵横。
真的是老天的报应,要是他不那么注重名利,要是他少一点事业心,要是他早珍惜一些已经得到的东西,一切就会不一样,他老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好后悔,难道现在拿自己这一辈子的心血都换不了他这一生都想珍惜的东西吗?真的错过了吗?
泽朗说的对,他的一生就是一场闹剧,现在散场,一切都将跟他没有关系了,包括他的儿子,他的亲情,他想挽回的太多太多。
“不想听吗?那你看清楚了。”金宵侧过身,食指定定的指向正前方的手术室,仿佛灵魂的召唤,四周什么都变黑暗了,只有手术室门上那鲜亮的红灯一直亮着,发着那么刺眼的光,告诉他他将要等待的是什么。走廊上静的不寻常,静的好似天地都安静了,没有风声,也没有呼吸声。
“知道吗里面的是你的儿子,他可能会死。”金宵说的很轻很轻,却像深谷里的老钟,回音传的好远好远。
“这就是你的报应,你会尝到我当年的痛苦,你会尝到我当年失去唯一至亲的痛苦,哈哈哈哈……”
望着桑东闻沉重苍老的脸颊,金宵眼底的眸光越发浓重,痛楚一闪而逝,他回过身,靠在墙上,在笑却留着泪。
为什么他不快乐?为什么看着仇人痛苦他却丝毫感受不到复仇的快感?那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就是害死她妹妹的罪魁祸首,他那么痛苦的懊悔着,低泣着,他却没有一丝快乐。
小灵,告诉哥哥,哥哥错了吗?哥哥只想为你报仇,只想你能回到身边,哪怕只是一个影子,难道这也错了吗?
手术室的灯霎时灭了,众人像是受到召唤,全部转过头,就像是电视里的慢动作,看着医生走出来,然后取下口罩,“请问哪位是病人的家属?”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都没人答话,洋洋转过头,像是一直都在等待,好似只有这样的声音才能拉回她的神智。
纤长的眼睑颤了颤,她缩着身子小心的踩在地上,然后踉跄的站起身,腿蜷久了有些麻,她颠簸着一小步一小步的走近,看着医生,很轻的回答,“我是他妻子。”
医生顿了顿,才正色道,“对不起,我们尽力了,你丈夫脑部受到重创已经伤及神经,而且失血过多,抢救无效,请节哀。”
“你再说一次。”嘴角扯动,洋洋小心的问道。
“对不起小姐,我们已经尽力了,希望你节哀。”绕过洋洋,医生形式化的开口,形式化的离开。
“洋洋。”绵绵冲上前,接住直接瘫倒的洋洋。
“不,不可能,不可能……”泣血般的尖叫声一阵高过一阵,传的好远好远。
“不,不要,不要死,不要离开我……啊……”巨大的黑洞像是破不开的牢笼,紧紧的束缚着她,洋洋挥舞着双手,却怎么也挥不开那越聚越多的黑雾。
“宝贝,醒醒,快醒醒,你怎么了?”
低沉轻柔的声音磁性嗓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穿过重重黑雾,如一缕温暖的阳光洒下。
“泽朗,不要丢下我,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泪水咸湿了脸,顺着脸颊渗进嘴里,苦到满溢。
“洋洋,醒醒,快醒醒……”
又是那么温柔温暖的声音,她听见了,听见了桑泽朗的声音,却怎么也握不住,四周黑的不见五指。
黑雾散开,浓浓的白光照进来,像拨不开的雾气,一样刺眼的让她睁不开眼,但她却看到了,血,到处都是血,她看到了桑泽朗就躺在她身边,全身都是血,她想帮他擦掉,却像是永远都擦不掉似地越流越多,湿透了她的手心,也湿透了她的衣服,她害怕,她大哭大嚷,发疯似的去抹,却依旧抹不掉抹不完那胆战心惊的鲜红。
“啊……不……泽朗。”
一个猛烈的颤抖,洋洋猛的惊醒过来,湿发贴在脸颊上,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了,纤长的眼睑剧烈颤抖,强烈的心痛和恐惧像一把无形的利器,硬生生的扎进她的心口,直到现在还那么清晰的痛着,感受着。
黑亮迷茫的大眼满满收回飘散的焦距,望着大眼正上方熟悉的天花板,洋洋全身僵直,圈心紧握。
眼波流转,闪着不可思议的光芒,熟悉的大门,熟悉的摆设,这里是……
“宝贝,你怎么了,我在这里,又做恶梦了吗?”
恶梦?洋洋不可置信的转过脸,惊惧的表情挂在脸上还没有退去,大眼直直的盯着眼前熟悉的俊颜,那么温柔的看着她,深刻的眉峰间蹙着淡淡的褶皱,那是担心她的表情。
是恶梦?洋洋回过头再次确认的翻看了一遍四周的摆设,黑亮的大眼逐渐清明,她恍然的捏捏自己的手心,湿濡一片,倏地慌乱的抬起,没有血,只是汗,整个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松了下来。
“怎么了?又梦到那天的事了吗?”桑泽朗抬起手认真仔细的擦着洋洋满是汗水的额头。
洋洋呆愣不语,任何桑泽朗擦着,那怔愣的模样格外认真,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毫无预警的,她伸出手,猛的握住桑泽朗擦着自己额头的大掌,迫不急到的拿到眼前一看紧接着紧紧的贴在自己脸颊上,温热的大掌带着与自己体温相似的温度,手心的粗茧刺痒着她娇嫩的脸蛋。
洋洋转过脸,看着一脸懊恼的桑泽朗,猛的大哭着扑进他怀里,“你没死,真的都是梦,是梦啊,感谢老天,感谢老天没把你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