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亮阳光从石灰雕花窗口射入五十多坪的空间里。
房间内的摆设是最纯粹的东方风情,右侧陈列一整墙的檀木书架,左侧则设置了一处泡茶的和室,其上随意摆布著薰香过的抱枕,深紫、酒红、翡翠绿……好不亮眼。
书架前方的紫檀大桌前,一只青釉荷花薰炉正袅袅地飘出淡淡檀香味。
帕米娜正皱著眉,背脊直挺地专心写著字。
夏若云站在一旁,长发绾了个髻,弯身磨著砚,修长雪白的柔荑衬著紫蓝色的墨条,颜色美艳得惊人。
“肩腕要松、气贯于笔尖。”夏若云低声说道,呼吸著浓馥的墨香。
“唉呀,我今天就是没法子把字写好啦。”帕米娜把毛笔一搁,字帖往旁一挪,整个人往前一倒,脸庞偎上了桌面偷懒。
“那就先休息一下吧。”夏若云搁下手中的墨条,端丽面容上染著淡淡的疲惫。
昨晚受到了哈麦德的惊吓,她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入睡,精神自然好不到哪去。更让她忧愁的是──她不知道该如何跟帕米娜提出她想辞职一事。
“若云姊,我想要你泡茶给我喝耶──”帕米娜拉著她拚命撒娇,只想乘机打探消息。
“那就过来泡茶吧。”夏若云拉著帕米娜的手,走上那一方和室里。
夏若云拿起一把黑色陶壶,倒入八分满的矿泉水,置于小炉之上开始烹煮。
“你昨天在“畅苑”待到几点?”帕米娜睁著大眼,无辜地问道。
“为什么没告诉我“畅苑”不是闲杂人等可以进去的地方?”夏若云微嗔地看著帕米娜,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
“你遇见我哥了,对不对?那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快说、快说嘛!”帕米娜黑黝的大眼闪亮了起来,连忙偎坐到她身边,急切地追问著。
“你是故意让我们见面的,对不对?”夏若云敲了下她的眉心,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唉呀,你知道人家好喜欢、好喜欢你啊,所以想把你介绍给我哥哥,也是很正常的事嘛。”帕米娜一迳地笑著。
“孩子气。”不忍心责怪帕米娜的一厢情愿,夏若云淡淡地说道:“我目前没心思在感情这事上头。况且,我和他并不适合。”
一想起哈麦德昨晚的狂霸,夏若云舀茶叶的纤手便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下。
“怎么不适合?他又还没娶妻。”若云姊当嫂嫂再适合不过了。
“还没娶妻,可不代表他没有女朋友。”那样一个能对初识女人如此逾矩的男人,在****之事上必然经历过大风大浪。
“呃……”帕米娜心虚地吐了吐舌头,乾笑了一声。
“他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
“只有两、三个情人啦。”帕米娜连忙站在哥哥这边帮衬。“不过他一直没有把她们娶回家当太太的打算。我是他妹妹,我最清楚他的喜好了,我知道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只有两、三个情人”夏若云惊呼出声,秀雅眼眸睁得奇大无比。
帕米娜的想法会不会太荒谬了些呢?不是应该是帮“单身”男女互相介绍,才是正常的吗?
夏若云拍拍帕米娜的头,低笑出声了。
此时,炉上的黑色陶壶发出呼鼓呼鼓的沸腾声,夏若云笑著低头将茶叶送入白瓷盖杯里。继而拿起陶壶,将热水冲入白瓷盖杯里。
低柔笑声从夏若云唇间不停地流泄而出,她笑到甚至必须掩住双唇,雪白脸颊也因之飞红上一层淡粉。
“若云姊,你干么一直笑,我是很认真的。”帕米娜哇哇大叫,光裸足踝的铃铛则随之叮叮作响著。
“我笑是因为你的想法就跟一千零一夜里的故事一样,让人匪夷所思。在我的世界里一夫一妻制是常态,婚姻和恋爱都是这样。”
“土耳其的法律是规定一夫一妻制的啊。”帕米娜嘟著嘴说道。
“但是私底下的伊斯兰传统应该不是法律所能局限的。伊斯兰教可以娶四个太太,不是吗?所以,你哥哥才会一次拥有两、三个情妇,不是吗?”夏若云端起白瓷小杯送到帕米娜手边。“先喝口茶吧。白瓷盖杯的杯盖封闭性没有茶壶强,出汤却较为容易,而且又不会将茶叶闷过头。你以后若想喝茶,就可以用这种简单的方式冲泡。”
“可是我哥很优秀啊,他不但精通很多国语言,而且做生意手法一流……”唉呀,嫂嫂都快跑了,她现在哪有心情喝茶嘛!
“他的事业成就再高,他仍然拥有三个情人,而且可能会有第四、五、六个。”
“可是,我哥有可能会只爱你一人……”
夏若云摇头,端起白瓷杯,轻嗅了几下茶的香味,将杯缘送到唇边,抿了一口茶汤之后,她缓缓地将茶一饮而尽。
“花花公子最后终结在一个女子手上的这种可能性,低到只会在电影或小说中出现。一个习惯游戏于众女子****之间的男人,为什么要突然对一名女人锺情呢?倘若他今日对我一见锺情,明日为何不能对其他人一见锺情呢?”夏若云将一缕发丝拂到耳后,语气轻柔但坚定地说道。
“可是──”
“喝茶吧,茶凉了就少了香气,多了涩味了。”
帕米娜叹了口气,才端起茶,还没喝上一口,圆眸却乍亮了起来,直盯著被悄悄推开的书房大门。
一个身著白袍,腰系精细羊皮的伟霸男子正站在门口,炯炯目光直盯著──
夏若云!
“那你老实说,我哥吸不吸引人啊?”帕米娜笑得甜美,只想帮他们制造机会。
“他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他拥有一种原始的阳刚性感。”很难抵抗。
夏若云低头握著微温的瓷杯,不意却回想起那个男人唇上的如火热度。
此时,她才微恼地想起,那可是她的初吻啊!
夏若云轻蹙著眉,纤腕执起陶壶,再帮自己冲泡了一杯茶。
“原始的阳刚性感?这是一种赞美,或者你是在拐弯骂我是野蛮人?”
夏若云身子一僵,手里的茶杯随之滑落。
茶杯铿地一声落到桌面软布上,无数颗金黄色的茶液飞溅到她的手背上。
夏若云吃疼,轻吸了口气,马上把手伸到唇边,用力呵著气。
哈麦德皱了眉,瞪著她手背上那樱花般的红痕。他弹了两下手指,命令地说道:“拿冰敷袋、烫伤药和乾毛巾过来。”
“是。”门外侍女应声说道。
“我没事的。”夏若云伸出手背,让他知道他有多大惊小怪。
哈麦德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腕往前一扯,夏若云的脸庞被迫贴上他的胸膛,被烫到的手掌却被高高执起,展示在他露骨的凝视里。
帕米娜掩著嘴偷笑出声,骨碌碌大眼直盯著这两人之间的张力。她这辈子还没看过哥哥看哪个女人看得目不转睛呢!
“放开我。”夏若云挣扎著想离开他的怀抱。
“理由呢?”哈麦德气定神闲地问道。
夏若云为之气结地瞪著哈麦德粗犷的脸庞,他招惹她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那她要他放手为什么就需要理由!
“我想我昨晚提过我要辞职,“您”大可以把“您”的关心移转到别人身上。”夏若云昂起下巴,黑白分明的眸子倔强地望著哈麦德──她不想和这个男人有任何关系。
“你不能辞职!”帕米娜惊叫出声,马上出声否决。
“我是来这里教书法,不是来当某人的玩伴。”夏若云看著哈麦德不松手的执拗,她坚定地说道。
“我找你来不是那种意思!”帕米娜激动得大叫出声,眼泪也在瞬间夺眶而出。“我是真的很希望你们可以在一起。如果哥哥只是想玩弄你的感情,我也不会允许的,你就像是我的姊姊一样──”
夏若云挣脱了哈麦德的手,上前环抱住帕米娜。“我辞职一事不是针对你,我知道你的心意。”
“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才会害你不高兴的。”帕米娜吸了下鼻子,紧抓著夏若云的手。“你不要辞职,好不好?我妈妈不在了,我真的很想要你陪我、真的真的……”
夏若云看著她年轻脸上的泪眼婆娑,蹙著眉,没有直接回答。
身旁男人的灼热目光仍然影响著她,要她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你如果辞职,就代表了你对我还是有所误会。”帕米娜仰起小脸,让夏若云帮她擦眼泪。
“我不会误会你的。”
夏若云螓首轻摇,丝缎般的长发闪耀著黑曜石般的光华。她没注意,可旁边的哈麦德却感觉自己的手心被那发丝给搔痒了。他紧握住右手,腕上的白金银练熠熠地闪著光。
“那你不辞职了?”帕米娜紧接著问道。
夏若云把发丝拂到耳后,贝齿轻衔住唇。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她也受到那个男人的影响,她不会心慌至此。
“如果你辞职的话,那我就要绝食。”帕米娜心急如焚地催促道。
“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当成威胁人的工具,你知道有多少人奢望健康,却不能如意吗?”夏若云马上严声斥喝了她。
哈麦德双臂交叉在胸前,不发一语地看著夏若云。
“对不起。那你保证你不会辞职,好不好?不然,我会失眠的,这对健康也不好啊。”帕米娜小声地说道。
“我只能保证,我这一个月内不会辞职。”夏若云握著她的手,看都不看哈麦德。
哈麦德火热的眼紧盯著她,拿起手机,按下了代表白志清的按键。“拟一份合约,确定夏若云一个月之内不会离职。”
“你是什么意思?”夏若云抬头看著他,抗拒地拧起眉。
“只是想让帕米娜安心。”哈麦德薄唇似笑非笑地抿著,一手抚摸著帕米娜的头。“好了,你回房间去洗把脸,待会儿让白志清带你出去买些你喜欢的音乐。”
“好。”帕米娜立刻破涕为笑了,她眉飞色舞地跳起身,给了哥哥和夏若云一个微笑后,蝴蝶般地翩飞离开房间。
房门才关上,夏若云便连忙站起身,想走到离他最远的角落。
哈麦德连眉头都没动一下,长腿一跨,迳自走到她面前,盘腿坐下,挡住她的所有去路。
夏若云发现,如果她不想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胸部上,她也只好坐下。
她倚著墙也盘腿坐下,却又马上感到后悔了。
她发现他高壮的身躯即便是箕坐著,都有股居高临下的君王气势,那让她非常不自在──
尤其是在他那双黑黝的眼始终紧盯著她时。
“你刚才伤了她的心。”哈麦德沈声说道。
“如果不是你的行为失当,我不会说出那些话。”她内心或者有些桀骜不驯,但她向来能将自己的言语控制得一如她外貌一般的温婉。
“先生,我们送来了你需要的东西。”门口传来一阵土耳其语。
哈麦德弹了两下手指。
他是在叫狗吗?那弹指的声音在她听来,相当地刺耳!夏若云看著他黝麦色的大掌,柳眉愈拧愈紧了。
两名侍女推开门,低著头送上哈麦德方才所交代的冰敷袋、烫伤药和乾毛巾。
“为她冰敷一下,再上药。”哈麦德用土耳其语命令道。
夏若云一见侍女拿起冷敷袋,马上摇著头,将手缩到身后。
“我的手没事。”夏若云用中文说道,坚持不需要如此大惊小怪。
侍女们为难地站在和室榻边,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先退下。”哈麦德下颚往门的方向一扬。
侍女们无声地退下。
“你总是这么不听话吗?”他问夏若云。
“你总是这么爱下命令吗?”夏若云反问。
哈麦德勾唇一笑,睨著她,眸中闪著占有的邪魅光采。
“你如果不想被我招惹,就不该太引我注意。”他伸出双臂,撑在她的脸庞两旁。“我以为你昨天应该学到教训了。”
夏若云的呼吸变得破碎,白嫩面颊染上了樱花般的淡粉。
“我没有任何要引起你注意的打算,我只是在保护我自己。任何一个在正常环境下生长的女人,都不会一声不吭地任由别人******的。”她真的痛恨他老是要用各种方式来干扰人。
她抡起拳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因为不想要他靠得更近。
“我的接近与注意是******?”他不想和她争辩正常女人的定义。而正常女人看到他,哪一个不是前仆后继的。
“任何不经过我同意的肢体接触与言语,都是骚扰。”
“看来我们还有很多需要讨论的地方。不过,我们有一个月的时间,对吗?”他握住她的下巴,指尖放肆地拂过她雪花般细致的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