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只想说,他还在原地等着她吧……”晏十七低语,语毕,也是神情莫测。
隔日便知真相,一夕之间,满头斑白……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屈辱几何,憾恨几何,大概也只有当时的夏侯漱能明白。
“你对我有怨怼,亦是应该。只因我上一世亲手造出了你,却留你与他一同承受这样不堪的结局。”司珈弥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许久,才又轻声地说——
“当初,我为你定名——夏侯未染。”
……
四十七 夏侯染不染?
执迷于一个错的人和执着于不可能达成的理想,其实并没有本质区别。区别只在于,伤口的溃烂程度以及疼痛周期不一样。
而往往,我们追求的并不是痊愈。
司珈弥言出必行,说完了这个令人扼腕的故事,这几乎折断一个少年所有关于美好的卑微期冀之后,她便孑然一身地离开了。
正如,她那时决绝的推开了他。
从此后,他生,她不闻;他等,她不问;他死,她亦不在……
临走以前,她还留下了一句——
织无上境,有进无出。除非施术者本身,也就是境主身死,否则,无人能够离开。
可是,夏侯漱早就已经死了啊。
也许在那次喜宴隔日的清晨,带着满心欢喜于枕上转头的一刹那,也许在执意释出三魂七魄中的大部,去往轮回的路上。
如今留在幻境里的,也只是那桃花树下,白衣少年捧于掌中的一颗真心而已。
往事历历,谁又能狠心让这一腔情意彻底灭绝?
……
“她来过了。”
或许是司珈弥那一劈真的起了作用,隔天晌午,夏侯漱就清醒了过来。
只是,星眸依旧,却再无波澜。
他开口第一句就是——“她来过了”。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仿佛此前诸多执迷,诸多求而不得的遗憾,诸多阴差阳错的屈辱,都似潮汐褪去,瞬间没入了幽深海底……
“你想知道离开夏侯家以后,发生过什么吗?”他语气沉静,只定定地凝望着青灰色的帐顶。
涂格端坐在床边,空举着一只手,慢慢于半空滞住,握成了拳。原本想好的一肚子想要宽慰他的话,对着这古井无波的似雪容颜,仿佛瞬间都变得苍白无力了。
“你休息一下,不想说就不要说了,都是从前的旧事,过去了。”踌躇半天,她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说完还强自笑了笑。
“囡囡……”夏侯漱蓦地转头,几缕银丝自枕畔蜿蜒垂落,“他们都说,我该后悔的是此生爱上了一个绝情绝心之人,可是,我并不悔。”
他顿了顿,目色幽幽:“我唯一后悔愧疚的,便是你。我不该,不该因为担忧你天赋异禀,未来难免会卷入世家纷争,而从不肯多加教导;不该因为忙于生计而留你独自一人,累你落入家族之手;我更不该——”
他喉头蓦地发出一声极大的悲鸣,惊得涂格瞠目结舌,一时间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