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弹跳牛丸心情差
总是试图穿透时光去抚触记忆,灵魂就会变得卑微而敏感。
但凡固执地留在过去的人,最后不是疯了就是凉透了。很多时候,偏执的源头并不是爱,而是惯性。
涂格歪靠在宽绰的马车车厢里,一双大眼直愣愣的,不知在看什么,也不知在想什么。
方才,随着那一片稀薄的银光渐渐散去,终至化作虚无,整个织无上境也开始地动山摇,硿隆隆的坍塌声此起彼伏,境况煞是惊悚可怖。
可到最后,竟连半块砖,半棵树都没有留下。
就像它凭空出现一样,一幅活灵活现的秋日旧景展开之后,又被突的卷起,凭空的,消失了。
可见,人世间再激越偏执,再感人肺腑的情感,在岁月悠长面前,最终都只是一片空白。
三四百年的时光啊,夏侯漱全部的期望,伤痛,屈辱与决绝,都随着这坍塌的幻境,这海市蜃楼的消逝,一点儿痕迹都没能留下。
那么,世人到底在执着些什么呢……
涂格眼波一闪,哑着嗓子问道:“晏十七,你觉得夏侯漱……我爹他一直在等的,到底是什么?”
对面的晏十七原本正闭着眼假寐,不想在此时过多打扰涂格。骤然听她这么问,长睫轻动,狭长的凤目缓缓睁开,他皱了皱眉,似是思索许久,才略带恍惚地回了句——
“大约是救赎吧,宿命的救赎。”
宿命的救赎?!
用强求的姿态,挽住一段往昔时光,枯等几百年,就是为了等一个……救赎?
可如果说还是在等待着最初踏入心底的那一人,其实也不确切。大概是就这么等了,也等下去了,直到解脱的理由终于到来……
涂格开始明白,为什么司珈弥最后没有再见清醒的夏侯漱一面,而夏侯漱也没再执着于此。
他们之间,竟早已是争如不见……
刚才幻境坍塌的时候,涂格和晏十七蓦然发现,他们俩原来还在离开夏侯挽澜府邸约莫十里外的一个河滩旁边。
而前来接应的晏十七的手下说,只比原定时间晚了两个时辰。
只晚了两个时辰……
这也就是说,当时离开夏侯府在岩洞中蹉跎的时光,是切实存在的。
而之后……竟都只是一场黄粱旧梦,一分一秒都没有占据。
时光也是如此吝啬啊。
“那么,你的救赎是什么呢?”涂格侧了侧头,转脸去看窗外,语气平淡。
晏十七对她此刻的言行神情颇为迷惑的样子,眉心略略一蹙,正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那厢却又是叹息一般地补充了句——
“那么,我的救赎又是什么呢……”
……
车行辚辚,一时无话。
锦绣帘幕外,好一派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他们此行避开了官道,计划从雁回山一角直插拢北大漠,换过驼车与补给之后,再经绵延的荒漠去往东芜国。
只不知,这一路会不会如计划中的那么顺遂。
也不知,这马车奔向的到底是命定的未来,还是抵死纠缠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