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泠的兵器碰擦,簌簌连带水汽的衣袍拂动,偶有粗喘,偶有闷哼,也不知苒姬到底武力几何,能耐得住多久的车轮战,又顶得了多少回以寡敌众。
空气里,渐有几不可闻的淡淡香气,氤氲雨水中,若隐若现。
先前魏宅的血腥气息,经这骤来的风雨一冲刷,几乎消失殆尽,这就如同所有晦暗都终将被晨光带走一般,了无痕迹。
春雨贵如油,虽酝酿两夜,但这雨水想来也并不会持续很久。
正如这一场——
考校居心的厮杀。
……
“你可知,卿不欢为何不战反退?”晏十七似比方才放松许多,不知是没有见到预料中的人安了心,还是强作镇定。
涂格转了转眸,似笑非笑,许久,才接了一句:“我能说脏话吗?不能,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晏十七闻言一愣,旋即竟笑开。
其实,卿不欢这一退,细说起来,得先分析他心中如何看待苒姬。
苒姬姑娘对卿不欢虽不是真心想与,可她到底受制于人。如果只按一个将军的立场,要用一个人必先查证他的来处、立场和居心,这无可厚非。而后到底是重用还是利用,皆由上位者决断罢了。
可是,苒姬毕竟不是前来归降投效的武者,她是个女人。
如果走到哪里都要背负身为棋子的命运,随时让人猜度、威逼,未免也太可悲。
卿不欢这一退——
第一,如果苒姬真是雀支细作,那么,她选择与他并肩作战不过是牺牲三两死士,博取信任的行为。他退,她就无法敷衍,必尽全力。
如此一来,雀支人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为不伤及这关键一子,折损多半要比预期更多。这样,即便是事先再有所准备,苒姬和雀支也必生嫌隙。
谁能料到,这传奇武将竟会避战呢?有嫌隙,才能逼得他们最终离心。
第二,雀支擅诅咒,这十二人手上的乌黑弯刀怕不只是单纯兵器。以一己之力独战强敌,便由不得她掩藏分毫实力。
那么,到底是寻常女子会武,还是雀支残部所出,就一目了然。
诅咒亦属术数流,且看苒姬用不用法术相抵罢了。
第三,当日御花园中,苒姬抱着卿不欢落水。在卿不欢的立场,因为落水前交手不多,他怕是没时间分辨她到底是能力所限还是有心示弱,此番,恰是查探她真实底细的大好时机。
再者,他不会水,她事先到底是知,还是不知呢?
总之,这一退,就是考验考验再考验。
不过换个角度说,表面看来,这一回合苒姬是落了下风,但其实,冷面将军但凡不动心,便不会有此一招。是不是雀支细作他都要了,但看该如何降服罢了。
骤然停止入梦令人怅然若失,再月夜相护顺势洗白。苒姬并不吃亏。
涂格初初看到这群雀支人,一度以为这应该是一个类似以娇弱之躯拼死相护,自损三千的做法。寻常女子有心博取怜爱与信任,这不失为一个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