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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时分。
窗外依稀有敲击梆子发出的笃笃闷响。
一灯如豆,昏黄烛火旁是少顷以前还嬉皮笑脸的少年。
此刻,他一脸玩味,慧黠双眸淡淡的凝住了黑暗中的某个点,一手捏着支式样古旧的木簪,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挑弄着灯芯。
“主,下榻在此是否不大妥当?”十二三岁的青衣童子拢着双手,垂眸立在一侧,语调也是一板一眼。
无回应。
“……主?是否该循例先去宫里走一趟——”
“我说,丝竹啊——”
那人终于转了转眸,手上动作略略一顿,笑眯眯地望过来:“你到底是跟谁学的这半死不活的鬼样子,大祭司?都和你说了,有空该学一学本王……本公子的英明神武嘛!”
一室寂静,冷场。
莫缇拢住唇低咳一记,正色道:“我不去皇宫自然有不去的道理,别哼哼唧唧的,忒讨嫌。”
“可是……”丝竹拧了拧眉,依旧面沉如水,活像个小老头,“东芜太后那里只怕早就得了风声,祭司大人临行前曾嘱托过,一切当以我族安危为重。”
常理,一个王子访问邻国不走官方渠道,反而与新锐军事力量亲近,这……怎么想都不太好。
“嗤”的一记轻笑。莫缇闻言捏着木簪的手收了回来,顺势缓缓支在颊边。他歪着脑袋看向一脸老成持重的丝竹,半晌,才语带兴味道——
“我族安危么?原来不住在官驿,我族就能危在旦夕了啊……我说你小小年纪怎么就长了颗榆木脑袋呢?啧啧啧,没救了没救了……”
歇了歇,他斜睨一眼,见丝竹还是一脸不为所动,死谏到底的神气。终于煞有介事的叹了一记,摇摇头,又笑道:“现下咱们去见那姓薛的,搞不好就送上门给人当枪使了。”
“……?”丝竹顽固的表情终于有了些些松动,疑惑的抬起头。
谁知,“啪!”的一记!
某无良主子竟毫不客气的照着他的小脑袋就是一巴掌,拍完还皱着脸,一边搓手一边抱怨:“果然是个实心的啊!嘶,真疼!”
“……”
揉完手,听旁边半晌没有动静,莫缇转头略有些嫌弃似的咂了咂嘴:“哎,东芜皇家不会动我的,卿不欢更不会动我。你在瞎操心什么呢?这样相安无事不是很好么?”
“可是……”可是这不合规矩啊!丝竹嗫嚅着。
“可是什么可是?诚然,我们车马未动恐怕这皇宫里就已得了风声,但我不去,他们还能怎么着?总不能颠颠跑将军府里头来请吧?东芜自诩大国,没那么瞧得上咱们。况且,本公子又向来是个不管事儿的,谁会在意呢?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挺好?”
丝竹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显然不甚赞同。
莫缇见状翻了个白眼,很泄气似的又道:“这么说吧,薛太后那一双眼,如今只瞧得见卿不欢这一根钉子,我做我的纨绔,与她不相干。即便是见我与她家将军亲近,她心里头不舒坦,这火也烧不到我头上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