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语焉不详的几句私话,眼前人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呢?她怎么就能知道隔墙有耳,又知道了多少呢?
会不会……会不会不管不顾的突然暴起?对他不利?!
心底这么乱七八糟的想着,面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的,口中喏喏想要圆过去,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想他夏九……不,他夏侯霖一贯以聪敏机变见长,怎的关键时刻竟口拙至此……
很明显,此刻夏侯霖被苒姬淡淡的一个小动作弄得乱了套,他忌惮她不经意间露出来的泼天煞气,更有些做贼心虚。
但是,他未免也太过惜命。
显然做了瓷器的瓦片,便不甘愿轻易的拿自己去碰去赌了。
这厮怎么就不想想,他再怎么瘦弱,好歹也是个堂堂昂藏七尺的男儿,面前女子再厉害,不过是二八少女。
所以说疑心生暗鬼。越是自诩聪明,越容易聪明过了头。
那纤纤一指,可以说是未卜先知、手眼通天。却也可能只是见微知著,瞧见了什么不寻常的细节罢了。
正在心思惴惴间,夏侯霖脑海忽的灵光一闪!
莫不是身后漏了什么马脚?
他豁然转头,毫不犹豫的看了过去。
这一看之下,未见得有什么,心下却蓦然一紧。这个时候回头……反倒不妙,等于默认了事先有私。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这厢两人之间气氛瞬息万变,隔间床榻上的老爷子却是莫名消停了下来。
或者应该说浑身僵硬才对。
他现下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极怪异的弧度,面朝着床内侧极力卷曲着。活像是一只……烧熟了的大虾?!
而那双浑浊的眼此刻瞠得老大,两点黑眼仁齐齐斜向右下侧眼角,整个眼眶乍一看去只余黄黄白白,煞是恐怖。
他似乎是瞧着什么了不得的物事,却又因为行动所限、力不从心。于是,就只剩眼神儿死死的,直愣愣的。透着说不出来的古怪。整个人也形同痉挛。
床内层层叠叠的青绿色被褥上,片刻以前导致光芒突闪的那个神秘物件,终于现出了本来面目——
那是一柄被事先藏匿在被底的镜子。
一柄花纹繁复的椭圆形镜子。
雕琢精巧的银质外壳包裹下,只有靠近边沿的一圈儿有红红黄黄的泥垢,似乎是朱砂一类的材料描绘造成。
而那镜心却一片澄澈灼亮。
角度恰好,时机也恰好。
镜中光晕流转,脉脉映出了一个单手托腮,正笑得漫不经心的白裙少女。
她微微偏着头,单螺髻上的珊瑚簪欲堕不堕,半掩住的看似慵懒的一双乌眸,深不见底,仿佛绞着丝丝森寒之气……
羌族圣物般若镜。
还有,镜中的苒姬。
……
“哎哟我去!说好的苒姬呢?这老伯又哪位啊?”涂格甫一站定,为保持平衡俩前爪还巴在某人胸膛,便急不可耐的探头探脑起来。
唔,一间古典江南范儿疑似中老年病房啊?
被褥凌乱,帐子撕……撕成条了?烛台倒在桌面上……还有个不认识的老伯把肉体拗成一只大虾,面色潮红、呼吸不稳的半挂在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