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场面变得很戏剧性。
明明是骨肉至亲却针锋相对,凝然无语;明明利益相悖的却小意劝解,仿似真心。
涂格一双秀气的眉几乎拧成了一团,听苒姬如此决绝虽也吃惊,但细加思索,自己不就是承继了一身血脉转世以后还能保全吗?
可见得这夏侯家的“血脉”,也不全是字面上的意思。
肉身枯荣与否老太爷压根儿不在乎,他只想把苒姬的神魂禁锢其中,便是所谓的血脉不绝。
说到底,阵中人在他眼里跟标本没有差别。
一声嗤笑,几不可闻,但脱了力再次倒回地上的满布皱褶的脸却是老神在在。
“黄口小儿只知逞凶斗狠可不好——”老太爷索性仰面朝天,语似喟叹。
可话还没说完,那水幕中浸透了冷意的女声却猝然将他打断——
“逞凶斗狠?你是打量着我这一身皮肉反正与你无关,动辄百年,此消彼长,熬干了守阵残魂之后出来,兴许正好为你夏侯家留一条退路,是也不是?”
苒姬语速并不快,可字字透着不容置疑的神气。
“放肆!什么‘你夏侯家’,我是你的太——”老太爷猛的扭过头,冲口而出。
“你明知道我的血脉来路蹊跷,与你根本同源不同宗。我爹爹是姓夏侯,但却不代表你与我有什么关系!太?太什么?有哪个做长辈的能如此算计子孙?你也配?恐怕,连来日如何寻到我的转世,如何逆天改命你都已经布置好了吧?血脉不绝?想得倒美!”
那水幕中人语气越发激昂,如同淋漓喷溅的水花,野性难驯,咄咄逼人。
“有一点,你必是直到如今也没能想透,当日我那尸首若是作假,缘何我爹爹竟未察觉?你做惯了大家长的,居然没有亲眼去瞧一瞧?呵!”
“告诉你也罢,我早已不是人了!”
这一句话虽夹杂在呼啸盘桓的水声当中,却是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在场的,除了一早知道来龙去脉的涂格和晏十七,还有懵懂的吃货小弟以外,其余两人闻言皆是勃然色变。
老太爷挣扎着捻指掐算,黄黑手指倒也灵活,却是快速拈动几个来回都没有结果,眉头越皱越拢。
夏侯霖一手险险的执着长剑,神色狐疑的于水幕和躺在地上的人之间来回扫视。
“怎样的作假能够瞒得过你堂堂夏侯家啊……”苒姬语带讥诮,幽幽一叹,只停了片刻语声再次转厉,“剥皮削骨我受得,十几年艰辛不提也罢。但凡是心无挂碍,别说在阵中百年,便是千年我又有什么等不得的?撕撸了血肉你不急,那么若是撕撸完了一朝脱困,我去投了畜生道又如何呢?”
“你——!”手上动作猛的一顿,老太爷终于急了。
但是,他急,苒姬却不急。
那说话的语调越发低缓,一字一顿甚至带了调笑道:“为了让你满盘皆输,为了要你付出代价,为了使这肮脏恶心的夏侯家万劫不复!我就是魂飞魄散又如何?你当我会在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