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一阵气急,“你”了半天,胸口剧烈起伏却只是咳嗽连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场面一时凝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堪堪止住了激动的情绪,面色涨红,粗声道:“就算不在乎自己,不在乎夏侯家,你多少也要想一想你的亲爹吧?”
接着,急喘两下,酝酿了片刻才又再度开口:“漱儿他一生痴迷修行,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夏侯家发扬光大,你若如此冥顽不灵,非要玉石俱焚不可,岂非辜负于他?这样的忤逆不孝,你心里当真过意得去吗?”
势比人低,这几句话勉强也算是语重心长了。
只是,孝顺就要乖乖做标本?这倒新鲜。
苒姬显然不买账,脱口斥道:“哼!忤逆不孝?我爹爹就是太过纯善愚孝,才会让你这道貌岸然之辈玩弄于股掌。他醉心术数哪见得就是为了夏侯家?修行之人理当清心寡欲,摈弃门第之见,抛却名利世俗才是。为了光大这污秽的世家门楣?呵呵,你莫要把自己的私心强加在他人头上,难为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大义凛然!”
歇了口气,苒姬又道:“你一手造成了爹爹的悲剧,生生将他毁了,如今还妄想着拿我去亡羊补牢?你怎么不把自己剥了皮、抽了筋垫在这宅基子底下,好让夏侯家千秋万代屹立不倒?”
这一连串疾声厉色的斥问显是压抑了多年,此刻哪怕隔着重重水幕,听来也是咬牙切齿,颇具风雷之势。
“你,你……红口白牙的编排污蔑长辈,果然是小妇所生,全无教养!我做的一切俯仰可对天地,皆是为夏侯家着想。你父是我亲孙,我如何能害他?要说害,也全是那施氏——”
老太爷气得不轻,却还不忘祸水东引。
但是,这样的推脱之辞如何能过得苒姬这一关?
“施仲秋?你不提她倒也罢了。她算什么东西?那等阴刻蠢妇顶多算是把刀,且还是把上不得台面的破柴刀!而你,才是握着刀的那一个,真正的罪、魁、祸、首!”
这一回,不等老太爷辩驳,峥峥厉辞仿佛裂金碎玉,积攒十数年的怨毒痛恨顷刻间瓢泼而下——
“说你是罪魁祸首,想来你是一概不认的。只不过,今日由不得你抵赖,正是要好好清算一番才是!你瞧不上施仲秋,怎么不提当年引狼入室的正是你自己?识人不明,坏人姻缘,只为自身意志强人所难,擅用幻术祸害子孙。说到底,你早就失了修行之人的本心,全是权欲作祟!此其一!”
“而后,机缘巧合下得知谶言,一心畏惧血脉将绝,怕做夏侯家的千古罪人,因此你不惜寻觅旁门左道,甚至动用上古遗阵来弥补自身之失,却任由心肠歹毒、利欲熏心的无知蠢妇继续教养长子嫡孙,导致他而今眼高手低、浮夸浅薄,这是错上加错,祸延三代之举。此其二!”
“养而不教,旁人出手便没有这么便宜。如今你的好孙媳被禁锢房中,曾孙屋里眼瞧着也要出大事,可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