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阳平四中男子排球队在刘克的率领下,一路过关斩将夺得市中学生锦标赛冠军。市中学生排球赛结束后马经夫被选入省中学生集训队,他将代表省中学生排球队参加****后首届全国中学生运动会,与此同时,白世荣也被选入市中学生集训队,两个弟子的入选把好大喜功的刘克弄了个好不得意。
一九七三年三月二日。下午。这是男排第一天正式练习。通过上午的一系列测试高教练对队员的情况有了大致了解并在心里拟定主力阵容。根据高教练的判断,以本队现有的状况在全国中学生男子排球队应该能占到中等水平,如果进行一些有针对性的训练也许能排到中上游。不过,上午练习时出现的异常现象使他多少有些不安:二传手一到给10号传球不是离网太远就是贴在网上让他根本没法扣球,难道这些朝鲜族队员是有意识的排外?高教练思索着走到已列队站好等候命令的队员面前。
“我队现有十二名队员,你们来自全省各地,其中有九名朝鲜族,两名汉族,一名满族。从今天起你们是一个整体,一支队伍只有团结才能打胜仗。下面把你们分为两组,每组六人,双方进行比赛。”
尽管教练没有明确但队员们的心里都是雪亮,大家都明白了谁是主力谁是替补。马经夫和另外那个汉族队员王贵及以金龙舟为首的四名鲜族队员被分在主力阵容,被分在替补阵容中的五个鲜族队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高教练看着被分到替补阵容的队员问道:“为什么不去那边的场地?”
满族队员张升首先走到教练指定的场地站好,另外五个鲜族队员却默默地注视着上午被教练指定为队长的金龙舟。
金龙舟见同乡们都在看着自己很是为难。按说教练这样安排没错,不过从安吉来的队员都是我们朝族人,我要是不说话恐怕这帮小子以后就不会听我的了。金龙舟拿定主意后用生疏的普通话对高教练说:“教练,我们安吉来的,原先一起打球配合起来很好,请不要把我们分开。”
“咱俩谁是教练?哼!我让谁打主力谁就是主力,我让谁上哪个组谁就得上哪个组去,难道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都不懂吗?”
金龙舟面红耳赤地说:“主力用我们,我们留下;不用,我们都走。”
其余的朝鲜族队员不约而同地走到金龙舟身边,九个朝鲜族队员都阴沉着脸用挑衅的目光注视高教练。高教练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张升被僵在那边的场地不知该继续站在那儿还是回到这边,马经夫和王贵则站在原地瞅着教练。一瞬间,练习馆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这不是拿把吗?教练为什么不说话?要走就让他们全走好了,想到省里来打球的人还不多得是,这个教练可真窝囊。马经夫在胡思乱想着。
一阵难堪的沉默使金龙舟后悔了。坏啦!刚才我把话说过头了,万一教练真让我们走可怎么办?真是那样回到安吉怎么对老师和领导交待?
高教练也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把队伍解散重新招收队员领导和同事们会怎么看?本来就有人说我脾气不好不适合担任主教练,假如真重新招队员更不知道那些对我有成见的人会说出多难听的话来。再说,马上就要百分之三十涨工资,要是带队涨上工资的希望还能大些。对,“小不忍则乱大谋”绝不能依着性子来。可是让他们叫号给叫住今后我还怎么当这个教练。唉,有没有什么折中的办法呢?高教练绞尽脑汁地琢磨着解决方法。
看样高教练是既咽不下这口气又没有把这些人打发走的魄力,虽说并不熟悉但怎么也不能在边上看教练的热闹。怎么办才能既不引起其他队员的反感又打破僵局呢?当马经夫的目光停留在墙边的椅子上时不由灵机一动,他走过去搬起椅子放到高教练身后,故意大大咧咧地说:“教练大人,请坐!请上座!”马经夫模仿了一个下属给上司让座的动作。
马经夫的举动以及说话的语气顿时使紧张的气氛缓解下来。高教练感到一丝暖意,内心的恼怒也一下子淡了许多:他们毕竟岁数小,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呢?想到这儿高教练清了一下嗓子,语重心长地说:“不瞒大家刚才我想了很多,甚至想把你们全部退回去重新组建队伍。考虑到这样的机会对你们每个人来说一生可能只有这一次,因此我希望你们能够听从指挥按照方才的分组各就各位开始练习。我的话完了,大家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马经夫等人大声回答并马上跑向前头分组的场地,那些鲜族队员互相看了看也都悻悻地走向各自该去的场地。至此,一场剑拔弩张的风波被马经夫于无形之间给化解了。
经过两个多月的调整磨合省集训队有了很大改观。校领导和教练组研究决定采取走出去请进来的方法争取多与兄弟省市集训队打比赛,这样既能不断积累实战经验又能了解对方以便在大赛相遇时能拿出克敌制胜的措施。就这样,阳平省中学生男子排球集训队在老校长的率领下来到辽宁。
面对集训队成立以来的首场比赛无论教练还是队员都很兴奋。大家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同时也很紧张,因为第一场比赛的胜负往往会对以后的赛事产生很大影响。此刻,高教练忐忑不安地望着正在热身的队员们。
在乐曲声中双方运动员入场,马经夫见看台上有的观众正在观察自己连忙把目光避开。唉!一会儿活动完往那儿一坐别人就会说“嚇!快瞧,那么大个子原来是个板凳。”不行,我得想办法让他们知道我的球艺比上场的那些队员更好。受到排挤打不上主力的马经夫在胡思乱想着。
赛前热身轮到马经夫扣球时他先客气地点点头尔后把球抛向二传手,不知二传手是受到感动还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自己的手艺,总之,二传手给马经夫传了一个好球。
“啪”的一声排球应声落在三米线内,马经夫落地后跑去捡球。
“这球扣得真漂亮!哎呀,那个10号是个大左撇子!”观众的议论和叫好声令马经夫得到一丝安慰。又轮到马经夫扣球,这回他更加客气地打了招呼。一个好球传到四号位上空,马经夫一个大斜线球狠狠砸在界内。
“坏啦!他们的主攻手能左右开弓看来今天这场比赛咱们辽宁队是凶多吉少……”听到后来马经夫觉得非常难过同时有些忿忿不平。
比赛开始了,手忙脚乱的阳平队很快就处于劣势。最终,辽宁队以十五比四的悬殊比分轻松取得第一局比赛的胜利。
坐在替补席上的马经夫看到场上的局面几次想要冲到教练身边请缨,当他看到教练脸上凝重的表情只好抑制住自己的冲动。随后阳平队又不可思议地以大比分丢了第二局,失望之余,马经夫决定在辽宁比赛结束后立刻离开这个令人伤心和窒息的集体。
老校长一直像普通观众那样坐在观众席上,第三局比赛开始后他听到身边一位观众正在自言自语地念叨什么便留上心。
“这球打得可真是莫名其妙,连输两局阳平队怎么还不换主力上场?”
老校长搭腔道:“阳平队没上主力?不能吧?”
“怎么不能。赛前热身时阳平队10号那阵左右开弓扣得多像样,两个队加在一块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那样的队员……”中年人有理有据地说着。
老校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连失两局的阳平队已溃不成军,在老校长的思索中第三局以“十五比一”的比分告终……
次日。比赛开始了。面对同一个对手不知是天公作美还是昨天的惨败激发了队员们的斗志,无论首次以主力阵容上场的马经夫和王贵还是另外四名鲜族队员都打得得心应手。阳平队以“十五比六”的比分轻松拿下第一局,场上场下包括教练和队员都松了口气。然而,令大家感到疑惑的是在第一局结束后高教练把发挥得相当出色的马经夫给换了下去。
第二局开始了。辽宁队重新打出士气而阳平队又频频出现失误,可直到阳平队以“八比十五”失利教练非但没有中场换人甚至连暂停都没叫。
第三局马经夫又上场了,阳平队开局不利先失两分。虽然金龙舟是场上队长,但一看情况不好马经夫就又像第一局似的扯开嗓门喊叫起来。马经夫在奋力扣球拼命救球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充当起场上的指挥,队员们也在不知不觉地服从着,阳平队以“十五比七”赢得第三局。正当马经夫兴冲冲地准备第四局与对方放手一搏时高教练竟再次将他换下。
第四局比赛开始了,看到本土球队处于落后辽宁的观众骚动起来。一开局全场就响起“辽宁队加油!辽宁队必胜!”的口号,辽宁队的队员们也都拼命地喊叫互相鼓励着。
看到比分与对方越差越多马经夫愤懑地思索着。随着裁判员的笛声辽宁队以“十五比五”扳回第四局,这种局面使双方队员和观众们更加紧张。
第五局开始前高教练平静地发布命令:“第五局6号下,10号上。”。
谁爱上谁上,我才不上呢!马经夫悻悻地琢磨着,当他与教练的目光相遇时不禁心头一震。马经夫在教练的目光里看到期望与赞许,似乎还有一丝狡黠。难道教练这么反复折腾我另有深意?算了,别想了,打好这局比赛才是正格的。想到这儿马经夫精神抖擞地往场上跑去。
马经夫觉得有必要跟金龙舟沟通一下,因而边跑边对金龙舟说:“金龙舟,我的嗓门儿大,一会儿我还替你喊。你放心,我用人格保证宁可不在集训队干了我也不会想当队长的,我就是想赢球。”
被说中心思的金龙舟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开场后王贵发了一个上手飘球,辽宁队几个队员都以为别人会接,在几个队员的犹豫中第五局的第一个球落在界内。接着,马经夫又把对方的球拦死。阳平队暂时以二比零领先。
辽宁队的队员们愈发紧张。辽宁队的场上队长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马经夫,他觉得阳平队这个10号简直是辽宁队的克星,不单左右开弓让人防不胜防,更令人头痛的是那股拼命三郎的气势。
随着报分声,辽宁队教练十分恼火地叫了第二次暂停。
比赛继续进行,辽宁队的队员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马经夫争取接好一传。
“嘿!”随着马经夫的一声大喝一个大力球飞过球网直奔对方六号位,站在六号位的队员判断是界外球连忙躲避。球,却不偏不正落在边线上。
“界内球,阳平队得分,十四比二。”
场上的辽宁观众对自己的球队发出不满的嘘声……
马经夫稳稳神又是一个大力球像炮弹似的飞了过去,辽宁队队长见球朝自己射来急忙向前跨了一步伸出双臂垫球。球,垫偏了直接飞出场外。
“嘟!”裁判吹响全场比赛结束的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