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第二天下午，已经十三岁的马玉洁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突然间房门大开，马经夫灰头土脸地出现在马玉洁面前。
马玉洁抬头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只见大弟弟衣服上的纽扣全都不见了，一只裤腿膝盖处还刮了个大三角口。
马玉洁赶紧放下手里的笔起身走到弟弟跟前，用指头戳马经夫的额头数落道：“这是又跟谁打仗了，看爸回来怎么收拾你……”想到弟弟挨打的场面马玉洁打住话头，她先往下压压火尔后拽着马经夫向洗脸盆走去。
马经夫那张漂亮的脸恢复了原样，刮破的裤子也缝好了，不过裤子上的痕迹却无法掩饰，这下连马玉洁也没辙了。
马经夫看到姐姐替自己担心的神情心里有了主意，用恳切的语气说道：“姐，你一定得帮帮我，要不然待会爸回来非得打我不可。”
“我咋帮？”马玉洁瞪了淘得恨不能把天都捅个窟窿的大弟弟一眼。
“你还没答应让我咋说？”
“不知帮不帮得上我怎么答应，你没听爸和妈常说不能乱许愿吗？”
想到自己要说的话有些强人所难马经夫很难为情，可是考虑到弄不好又得挨爸爸一顿暴打也就硬着头皮说道：“姐，咱俩裤子的颜色差不多，你看……”说到这儿马经夫打住话头看着姐姐。
马玉洁见大弟弟吞吞吐吐的有些急了：“看啥，你就快说吧！”
“姐，就把你的裤子换给我吧！姐，爸和妈要是发现了就说是你不小心弄坏的，爸和妈都喜欢你谁也不能说啥。”
马玉洁就这么一条没补丁的裤子平时舍不得穿，但弟弟开口了无可奈何地说：“行，我跟你换。”
如释重负的马经夫觉得自己该给姐姐做点儿什么才能心安，因而十分诚恳地说：“姐，你说我可给你干点儿啥好呢？”
“啥都用不着你替我干，你在外边少惹点事儿比什么都强。”
“不行。妈讲话了‘无功不受禄’，说什么我也得给你做点啥事儿。”说话间马经夫的目光无意中落在姐姐手指头长的瘊子上心里顿时有了主意。马经夫兴奋地说：“姐，你说你挺大个姑娘手上长个瘊子多难看。行了，我帮你把它处理掉。姐，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做个手术。”
“你会做手术？”马玉洁疑惑地看着弟弟，随后把目光落在自己右手中指关节处那个黄豆大小的瘊子上。
马经夫故弄玄虚地说：“姐，最近我在一本古书上学到一个方法，不用开刀就能把你手上的瘊子弄下去。”
马玉洁听说不用开刀就能把自己手上的瘊子弄下去十分高兴，不过多少有点儿不放心，当她想到大弟弟年纪虽小但确实有一肚子鬼点子也就来了精神。“行，如果说得有道理我就让你帮我弄。”
马经夫煞有介事地说：“我可以用咒语驱使门神把你手上的瘊子弄下去还一点儿都不疼。姐，你把长瘊子的手指头放在门框上，然后闭上眼。”说完马经夫嘴里念念有词地叨咕并用手指在空中比划着。
马玉洁看到弟弟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就将信将疑地把长着瘊子的手指头放在门框上，尔后紧张地闭上眼睛用眼缝观察马经夫的动静。
马经夫闭上一只眼像泥瓦匠垒砖似的吊了吊线，随后猛地把门关上。
“哎呀！”随着惨叫声一股鲜血从马玉洁手指头上窜了出来。平时像个假小子似的马玉洁见手指血流如注有些紧张，她捏着指头仔细一看手上的瘊子还剩下一半，另外那半却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马玉洁小心翼翼地试了试发现手指头还能动，不由惊喜地喊道：“没事儿，没骨折。”
“糟糕！走，赶紧去医院。”说完马经夫拽着姐姐的胳臂就往外跑。
快到医院时马经夫的心事上来了。不好，我爸看到我姐流这么多血今晚非揍我不可，这要是我姐自己夹的就好了。想到这儿马经夫灵机一动止住脚步看着姐姐说道：“姐，我想跟你商量点事儿。”
马玉洁闻言没好气地说：“又商量，你还想咋的？”
马经夫哀求道：“姐，一会儿到医院就说手指是你自己不小心被门夹住的，你可千万别说是我给你弄的，要不然今天这顿暴打我还是躲不过去。”
马玉洁不耐烦地说：“知道了。哼，摊上你这么个弟弟我算是倒透霉啦！”
“好，咱们一言为定。”一颗悬着的心刚放回肚里马经夫的心思就飞了，他决定找楚氏兄弟一块儿去小黄河攒冰窟窿抓鱼。
黄昏十分。马经夫领着楚氏兄弟去了小黄河，哥儿几个连凿冰窟窿带抓鱼忙活一上午才余兴未尽地往回走，当来到楚家门前时马经夫准备与楚氏兄弟分手。
楚建民故作大方地指着网兜里的几条鱼儿说：“小夫，我看你把最大那条鱼拿回去得了，让你家我马叔马婶也尝尝鲜。”
“明知我不敢往家整这套事儿干啥？小竿，今后你少跟我玩虚的。”
楚建民刚要辩解一帮打架的人跑了过来，其中一个半大小子在前边跑，两个半大小子在后边追，还有几个人跟着看热闹。
被追打的是马经夫同班同学张兴，他看到马经夫等人先是一愣，随即狂呼道：“马经夫，快救救我！”张兴喊叫着奔到马经夫面前。
马经夫见是张兴有些犹豫。虽说是同班同学但彼此间的关系并不好，还没等马经夫想好到底该怎么办追打张兴的人已跑到身边。
两个一胖一瘦的半大小子都能比马经夫大五六岁，瘦子指着躲在马经夫身后的张兴骂道：“跑？兔崽子，今天老子非******废了你不可！”
楚建民连忙给马经夫丢了个眼色，而后煞有介事地说：“小夫，我爸在家呢，我们俩得赶紧回去。对了，马叔今天不是在家休息嘛，你也早点回家吧！”说罢给楚建军丢了个眼色转身就走，楚建军也跟着走了。
马经夫见楚氏兄弟不等自己表态拔脚就走很是生气，不过楚氏兄弟眨眼间走得无影无踪他也只能迁怒于那两个准备追打张兴的小伙子。
胖子上下打量半天也没能看出马经夫的岁数，不过，马经夫冷若冰霜的表情令他有些发怵。胖子十分客气地对马经夫说：“朋友，没你的事儿，请你给个方便。”说完煞有介事地双拳一抱向马经夫表示致意。
马经夫本不想管这件闲事儿，当他看到张兴满脸胆怯的神态时一股豪情油然而生。“他是我同学，二位给我个面子。”说着马经夫往前跨了一步。
看样这小子不是等闲之辈，这几天眼皮直跳我可别找着不自在。对，又没深仇大恨不行趁早开溜。胖子思索着往后退了退。
瘦子不屑地看了看马经夫，尔后撸胳臂挽袖子地骂道：“你算老几？你他……”话还没说完瘦子察觉到胖子捅了自己一下才悻悻地闭上嘴。
马经夫紧握双拳冷峻地问道：“怎么，两位不肯给面子？”
胖子爽快地说：“一看就知道你是个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好，冲你的面子今天的事儿就算完了。”说完拽着瘦子就走，瘦子不服气地叨咕着。
张兴见二人走远一把拉着马经夫的手，激动地说：“马经夫，说实在的，没想到你真能救我。马经夫，哥们儿以前对不起你，今后你看我的。小夫，今后不像对亲哥哥那样对待你，我都不得好死，都让我天打雷劈不得……”
马经夫打断张兴的话，故作平淡地说：“事儿过去就别再提了，不管怎么说咱们俩毕竟是同班同学。”
张兴感动地摇晃着马经夫的手，高兴地说：“走，咱哥儿俩喝酒去。”
“喝酒？你小子会喝酒？再说你有钱吗？”马经夫有些疑惑。
张兴不无神秘地笑了笑，随后大大咧咧地说：“马经夫，不瞒你说，别看兄弟长得不起眼，不过咱哥们儿还就是不缺钱。哥们儿，走吧，兄弟管你喝个够。”说罢不容分说地拉着马经夫就走，马经夫也就没再推辞……
有生以来马经夫还是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下馆子吃饭，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饭店特有的味道以及橱窗里琳琅满目的菜肴令他食欲大振。这个开始讲究矜持的大男孩不露声色地坐在那儿听任同伴安排，他决定待会儿吃饭时尽量克制自己的食欲以免被对方给小瞧了。
张兴穿梭似的往上端酒端菜，不知是出于感激还是为了显示有钱，总之，张兴一股脑连凉带热叫了四道菜一壶白酒外带十张馅饼。
馅饼刚出锅的那股子香味儿直往鼻孔里冲去，马经夫强忍住才没抓起一张馅饼往嘴里填。开始模仿大人的马经夫准备就两个人吃饭点这么些菜过于浪费适当责备张兴几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直跟在暗中窥视动静的楚氏兄弟嬉皮笑脸地出现在酒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