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了,王氏也便进家了。父子二人还在闲聊。王氏就问李龙梯:“可去你倪二叔家中?”李龙梯道:“去了,看了好一会怎样杀猪方回来。”王氏照脸就给了一巴掌,骂道:“不成器的东西,竟学会了骗你娘。”打的李龙梯一趔趄。王氏也觉得打重了,自是愧悔。
待李龙梯复又站好了,再跪下,便抿着嘴一语不发。床中的李持荣却冷笑道:“你怎知孩子没去?孩子哪时哪刻去的你可知道?难不成你于倪二家中整整厮混了一全日?”王氏听了,拧眉狠瞅了瞅李持荣,却也不想做过多纠缠。还问李龙梯到底因何未去倪二家中。李龙梯只好如实说了。
王氏便对李持荣破口大骂:“你如今已是个废物!究竟毁在哪了?你可曾想过?就是毁在了读书上。读了那么些书,至今可用着一点半点,终究活的鬼都不如。我可是与你讲明白,你如今也算是就成了,好死不死的只能如此了,可若要使我儿子随了你的老路,我虽是个女流,也决不轻饶了你。”说着便要拉着李龙梯走开。李持荣却在其身后冷笑道:“你就是个好样的,善为人母的?别叫我哪天对孩子说出你的不好来。”王氏听了这话,好似疯了一样,回身就向李持荣扑了过去,口中还喊:“你这是不想将就了,真是要撕破脸了。”二人便打在了一处。
如今的李持荣也真是连一个女流都不如,王氏抓打挠踢的,毫无还手之力,仅依仗着几口气硬撑罢了。正于二人撕扯的不可开交之时。忽听李龙梯一声惨嚎。二人惊得回首一瞧,竟见李龙梯把整只右手完全浸在了滚滚的药罐里。二人大呼一声,王氏就撒开了李持荣,奔了过去,待欲抽出李龙梯的手,李龙梯却咬牙向下抵着,瞅了一眼王氏,又瞅了一眼李持荣,说:“爹,娘,再不要吵了。”那二人慌得惟有点头如捣蒜的份。李龙梯这才让王氏把手拉出来。
就见那手已完全失了平常模样,血糊淋落的,手心,手背中的皮肉尽皆暴开了,有的指甲还脱落了,仅一丝血肉粘连着向罐口摇摇欲坠,真是惨不忍睹。王氏还只知道哭。李持荣就恨自己腿脚残废,好似拿出了命去嚷着让母子二人赶紧连夜去瞧郎中。
母子二人于那郎中处回来时,已是下半夜。进了家,王氏就要拉着李龙梯直接去西屋睡了。李龙梯偏要到李持荣所居的东屋道声晚安再睡。王氏说:“你爹早睡了,明日再说吧。”李龙梯说:“爹爹必是清醒着的,总要当面见着我无大碍,解了他的悬心。”说着便来到了李持荣的屋。李持荣自是醒着的,又不免问些“有无大碍”“可伤着骨头”等语。李龙梯一一都回了,又说:“郎中吩咐只需每日清早到他那里换次药就可,最多一月也便全好了。“李持荣听了这话才放心,便催促着李龙梯赶紧去休息。
母子二人到了西屋,李龙梯却依恃着手患,求着王氏去和李持荣睡。王氏见这孩子用心着实可怜,又是心疼,又是悲伤,少不得就依了。
怎奈二人久不同眠一卧,如今这冷不丁的睡在一处,于谁来说皆是身心俱煎。王氏后来便索性不睡了。下了床,寻个椅子坐了,冷冷的瞧着院子里洒下来的月光,李持荣就冷笑道:“这是在倪二那里睡惯了,挨着我,倒是像挨了什么脏东西。”王氏也不回首瞧他,只说:“我说了,你若真要撕破脸,我也是不怕的。”李持荣怒道:“就不怕将来孩子知道了,臊死你。”王氏冷笑道:“今生嫁了你,我便没再怕的。”二人终究情分已尽,说上半句都嫌多。王氏直在椅中坐到天亮。估摸该唤李龙梯起来去郎中那里换药了,便到了西屋,把李龙梯唤起来。李龙梯也是先到李持荣处说上一声,才随着王氏一齐出了家门。
出了家门,一转身就瞧见倪二正站在门首向这边张看,见了李龙梯的情形,假模假样小跑过来,道:“我说昨日没见你这孩子来呢。这是怎地弄得?咋会到了这般田地,没大碍吧?”李龙梯一一回复着。倪二面似在听,有只手却背地里摸到了王氏的大腿根,左摸右旋,便要向上。唬的王氏惊慌中打掉了,才携着李龙梯匆匆而去。
待母子二人于郎中那里回来。到了倪二家门前,王氏说:“你先回去,娘还要找你倪二叔有事商量。”李龙梯应了,刚走上几步,王氏又紧着叫他千万小心身上的手。李龙梯进了家,倒是要折腾着为李持荣熬药。李持荣见了,就问王氏哪里去了。李龙梯实说了。李持荣就恨得压根痒痒,便迁怒于人,骂道:“滚回你的屋去,一条胳膊装什么勤快!”吓得李龙梯一愣,正眼一瞧李持荣,双目圆睁,面色紫涨,也不敢多问,只好放下东西躲了。
而王氏余韵未尽,面色潮红的回来,手里还拎着块猪蹄膀。以为李龙梯还在与李持荣说话,便进错了地方。见没李龙梯刚要走。李持荣却瞧了她那副腰姿神色,顺手就撇了本书过去,骂道:“你到底知不知羞耻为何物?”王氏轻巧的躲了过去,还不走了,站在门槛上,轻蔑的冷笑着,瞧着李持荣,瞧了好一阵,才去找了李龙梯。
到了李龙梯身旁,一手拉着李龙梯,一手摇晃着猪肉笑说:“你倪二叔真心记挂着你,担心小小年纪伤了元气,便拿了这块来与你补补。还说了,今后只管想吃,就去拿去。倪二叔对你真像亲儿子般。”
如此这般,堪堪过了一个月,李龙梯的右手也算是全好了,只是做下了疤痕,重长出的指甲芽也在新生。王氏虽总要和倪二隔着三五日便要幽会上一次,可至少不至于日日不着家,也不再催促李龙梯去学杀猪的手艺。李龙梯便趁着大把功夫研读了天原地始经,前两篇仍旧看不懂,只好把精神全放在了第三篇本源经中的五行八卦之道。那日李持荣所言,的确令他惊奇。惟有这李持荣的脸色难看的一日胜似一日。李龙梯虽然天生聪颖,却也毕竟年纪尚小,只是想不明白。有日说起话来,问天原地始经到底谁作的。李持荣心有他想不耐烦的只说是世人皆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