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三人都没有一人吭声,气氛冷凝,弥漫在房内,平日里小姐说什么她们必定是照做不误,但是这次小姐是去送死啊,让她们去给离王和宫家带小姐的死讯,这比让她们去死更难受千百倍,让她们开口应下简直比泰山压身更难以张嘴。
“我的话你们听明白了吗?”宫念之面色冰冻,冷厉的喝道。
“是,小姐。”三人从牙缝中挤出字,全都垂着头,一脸极度不愿的表情。
宫念之深吸了口气:“绿儿,你心思单纯,如果我不能回来,便寻个安静偏僻的地方重新生活,不要再掺和在尔虞我诈的大户人家做下人,巧心,你心灵手巧,心思细密,如果可以,便寻个踏实的人家嫁了,过些寻常日子,你们的卖身契在梳妆镜下的第二个抽屉内。”话落,两人纷纷垂头,盈盈水线点点滑下清秀小脸,小姐这分明是在交代遗言。
“至于秋华……”
“小姐,秋华誓死追随小姐左右,若你死,秋华便跟着你去。”秋华双手抱拳,打断宫念之,拒绝听下面形同遗言的交代。
“秋华,若你还当我是你家小姐,便听我的话,如若我回不来,你身怀绝技,心思又谨慎,我很放心,你去将我的嫁妆均分三等,你们三人一人一份,带着他们过好各自的生活,不要再对人为奴为婢。”
秋华沉默不言,屋内再度陷入令人窒息的静默:“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明日随我回宫家。”宫念之摆摆手,将心情沉重的三人支下去。
她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能回来并拿回血灵果最好,如若回不来甚至丧命,宫家有大哥,她放心,只有将身边这三个一条忠心的丫头安顿好,才能了她最后心愿。
至于离王!他有成千上百的人排队伺候着,他们婚姻本是错误的结合,谈不上交集,更别提感情,他们不会成为彼此的牵挂,如果她丧命,他更不会伤心,最多给她办个盛大的葬礼,接着,便再娶进一个德才兼备,美貌无双的女子做王妃。
那时候,记得她的人还有多少?
隔日,天气出奇的好,阳光明媚,微风拂面,令人熏醉。
宫念之携着简单的礼盒当做是回门礼,她与离王同乘一辆马车,一小队人马在暖风阵阵的晨光中往宫家徐徐而去。
偌大的马车内,厚重精致的布帘挡住了些许光线,隔绝了街道上纷扰繁盛,也阻挡了夏日的丝丝燥热之气,平铺的坐榻上铺着厚实柔软的棉垫子,以防路上颠簸让主子坐的不舒适,而绵软的垫子上更是裹着好几层薄丝纱,触感冰凉舒适,就是炎炎夏日躺在上头睡觉都让人不觉燥热,反而舒服极了。
宫念之抚着手下冰凉沁心的舒适之感,将心底的少许惊叹咽下,她掀起窗帘一角,街道两旁的繁盛之景在眼中穿流而过,挂下窗帘,晶亮的眸子无处打量,只能转到眼前唯一也是最大的美景上头。
今天的君澈同样一身胜雪白衣,袖边裹着细细银丝线,低调又不失华贵,他似乎很喜欢白色,每次见到都是一身白衣,而也只有他,才能穿出白衣如水,如碧波中潋滟荡漾的绝俗之感。
他的手边放着一顶白纱斗笠,他有哮喘,不宜出门吹风,这点也是她能想到的原因之一。
如今,他正闭着眼,不知是在养神还是睡着了,在她肆无忌惮的打量下,丝毫没有睁眼的打算,长而卷翘的眼睫下投影出一个小型的月牙,用肤若桃李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白瓷玉般的皮肤丝丝透亮,比女子更细致,如此的静距离也看不到丝毫毛孔瑕疵,唯独破坏美感的便是那稍嫌虚白的神色,而今日他的气色相较昨日却是和顺许多了,没有那么明显的病弱之像,粉白的唇也稍微敛出了一些淡淡的血色。
“咳……”沉重的咳嗽溢出,那才稍有血色的薄唇瞬间又便成了粉白。
宫念之眉心一缩,本能的伸出手想拍他的胸口帮他顺气,纤手却在白衣的一寸前恍然停住了。
透彻深敛的幽眸缓缓睁开,带着几分迷离看着自己胸口前的那只白玉纤手。
宫念之咬咬牙,既然被看到了,再收回去,未免太矫情了,于是那稍微一恍神的片刻,纤手瞬即拍上他的胸口,缓缓抚着,她面色坦然,像是做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但心底的讶异早就让她心尖震荡不已,这男人看似虚弱消瘦的身躯却有着如此结实又肌理分明的线条,像是裹在钢铁下的丝络,平滑却蓄满力量。
她缓缓拍扶着的手心恍然间像是要擦出了火,让她灼烧的手心发烫。
宫念之顿了顿,见他咳嗽止住了,便强装镇定的收回手,面色淡然的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多谢爱妃。”君澈低缓的声音紧随而来,掠过空气的阻力,毫无间隙的钻进她耳里。
明明马车内的空间宽大舒适,他们各坐一头,距离也不算近了,但他的声音却像是在她耳畔柔声低喃,声声酥暖,搅的她耳根一阵热烫。
宫念之转过头去,佯装要掀帘去看外面的景致,却错过了君澈嘴角那丝浅浅的像是猫儿偷腥成功的笑痕。
宫府在宫念之漫长的等待中终于到了,她率先掀帘,不等丫鬟来扶,就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
身后,那一男一女的侍从,见她下来,便转身去扶他身后的离王下车,并仔细的将他带上斗笠。
宫府两个大字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却如同山重,宫念之柳眉轻拧,希望不是最后一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