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比点了点头:“他们会给每一辆卡车上的货照X光,那样花蕾就暴露了,除非包装的时候,在里面放上一些同样密度的东西。我已经在找人研究这个了,可是目前还没有什么结果。所以,我们只能尽全力把手里正在进行的方案做好。一旦那些摄像头装上了,我们再重新安排。”
玛德琳听着托比交代一些处理钱的小技巧,看着他分发一张张名片,有房产中介、汽车经销商、保险代理人和银行出纳员,因为这些职业带现金都不会受到盘查。这让玛德琳急得满身大汗,因为她的几捆令人尴尬的百元大钞,都还放在父亲居住的房舍盥洗室的壁橱里呢。
坐着托比那辆改装过的英帕拉车①沿着山路蜿蜒而下,玛德琳尽量不去看那些模糊的灯光,可是每次只要她一闭上眼睛,胃里的东西就会往上涌。他把她那边的窗口调低一点,结果她却听到自己的脑袋撞到了窗框上。“把这个喝下去。”她感觉托比往自己的左手里塞进了一个冰凉的塑料瓶子,下意识地拿起送进嘴里。原来是可乐啊。
托比又念叨起了什么,当然,也可能只是婴儿的咿呀学语吧。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他似乎把车开到了最高限速,而且还打开了车灯,沿着同一条道开着。可等上了一号公路后,车子并没有往西走。“你还有差不多一小时的时间,是吧。”虽然是一句问话,可托比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
她无助地点了点头,真希望现在可以回家,因为她担心他会让她去试货。
① 英帕拉是通用汽车公司雪佛兰旗下的著名车型,诞生于1958年。
“想给你看点东西。”
“什么?”她连一个多余的字也不想说了。玛德琳使劲想把窗户关上,可不知道是托比把安全锁锁上了,还是她按错了按钮,总之怎么也关不上。“我好冷。”
“再喝点可乐吧。”他说道。一口可乐立即让她镇定了下来,然后他就开始问起了布兰登的事。“你觉得你那个大块头边境巡逻员朋友,有没有可能认识派对上除
你以外的其他人?”她顿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哦,他肯定在我们中间安插了奸细,你没看出来吗?不然他怎么
会专挑我们正在漂流一大笔货的那天,跑到萨默斯河去玩呢?”玛德琳仔细揣摩他话里的意思,等着他问下一句。“确定没有看见其他任何他认识的人吗?”她小心翼翼地耸了耸肩膀。“他不是我的朋友,”她说道,尽量不
走神,“他只是我认识的一个从来不知道如何表现……正常行为的孩子。”她说着,脑海中忽然想起他那疯狂画画的场景,“他就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托比咂了咂舌头:“一个会妨碍我们生意的天真无邪的孩子。”
车沿着奇里瓦克湖路向山谷的方向驶去,路的两边都是奶牛场。离山谷越近,天上的星星就变得越明亮。最后,人工铺设的路面变成了石子路,然后又变成了泥地,终于,英帕拉来了一个紧急刹车,吱的一声停了下来。等到托比把车灯熄灭时,玛德琳才意识他们已经把最近的一家农舍都甩得远远的了。在这儿,即使大声尖叫也会被淹没在野狼的哀嚎声中。她感觉天上好像在下流星雨,可是又不太确定。托比下了车,匆匆忙忙绕过引擎盖来给她开门。她的腿踌躇着不肯下车,心里似乎在警告自己最好留在车上,可是下一秒钟,她还是站在了泥地上,天上的星光像萤火虫一样颤抖着。而此时此刻,全身上下她能想到的武器就只有钥匙了。
他砰的一声从车厢里拿出一把大铲子,哐啷一下关上车厢,并递给她一只手电筒,又把粗壮的手指放在她的背脊上。这一次他的动作似乎更积极了,放的位置也比派对上时又低了五厘米。他们走了不到三十米,在手电筒的光线下,可以看见前面有人留下的一堆鞋印。“看见什么了吗?”他问道。
她此刻真想为自己辩白—我不是那个奸细!—但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四处张望有没有可以逃跑的地方。
“四处看看。你觉得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她拿着手电筒朝前方一照,看到的是一片满是泥巴、茅草以及一堆凌乱倒钩铁丝的荒芜之地—光线太弱了,什么也不见。她的脑子飞速地运转起来。除了第六感以外,他手里肯定还掌握其他证据证明是她向布兰登告的密。毕业之后她和他说过话吗?她可能吐露了一点信息,这更令她感到惊恐不安。她把钥匙夹在左手的大拇指与食指之间,握紧了拳头;并悄悄掂了掂右手握着的手电筒分量。今天派对一开始的时候,他流露出的好感都是特意设计出来的吗?好让他的悲伤看起来更加可信?她的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听见什么声音了吗?”他催促道。
关于布兰登的?她很想摇摇头,可是……“是的!”她大叫一声,好像肯定的答案能拯救她一般,“一种嗡嗡的声音。”
他告诉她手电该往哪里照之后,就开始着手挖起土来。她害怕不已,尽量不去把它想成自己的坟墓,在挖去一层土之后,他的铲子似乎碰到了一块石头。于是他停了下来,拉起一片长长的毯子,又把它扔放到一边,瞬间尘土飞扬。看到这里,她吓得缩了一下身子。那种蜂鸣声越来越大,听着像是机器被捂着时发出的声音。她照到一个扁平的手柄,下面还焊接着一块满是划痕的黄色圆钢板。
托比蹲了下来,用力抓住手柄往外拉,终于,一个将近一米长、超过半米宽、与地面相垂直的舱口冒了出来,流泻出一轮白色的光环,好像地球那火亮的地核之门就这么被打开了一样。
她大吃一惊向后退了一步,慢慢地才看清楚底下那些六百瓦的卤素灯,并闻到了大麻开花时所发出的臭味。终于,这些熟悉的东西让她知道刚刚那些只是一个无谓的噩梦。
“天哪,”她压抑着声音,“这是—”
“我们用挖土机挖了一个洞,”他解释道,“然后把一辆校车的空壳放了进去,并在里面装上了电灯、桌子、发电机—当然还有植物。你喜欢吗?”
她哧哧的笑声忽然变成了哭泣声,托比装作没有看见。“无论如何,这里还算不上一个产量很高的地方,”他说道,“但也算是个很有价值的尝试。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当然不是每一个人都赞同。哪天趁我们不是这么狼狈的时候,我再带你下去看看。”他说着便把盖子重新盖上,并把毯子和泥土一层一层放好,这才转身领着她向车子走去,一路上还指引她应该往哪里走。他的手也老实多了,连星星都不再闪烁了,只是像个小光点一直亮着。
“今天遇到了一些事,等时机到了,我会给你一个机会。”托比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可如果等到时机成熟,我就不能再让你参加这样的派对了,明白吗?那其他的事呢?你可能会问了。是这样的,其他事对我都不重要,你却不一样。我要让你成为一个有一份真正工作又能照顾父亲的年轻女人。”
新一波的恐怖又席卷而来:她知道的已经太多了,现在想退出已经太晚了。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啊。
他把她的臂弯放到自己的手臂上。“你觉得,”他问道,现在又变得像商店的圣诞老人一般温柔且心细如发了,“搬到一个离你父亲不到一公里、就在边界线附近的漂亮房子里面住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