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五代风云录:英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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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生变

这日上午,天朗气清,艳阳高照。张璘站在营寨外头,左顾右盼。等了多时,仍不见来,不免心生焦躁,来回踱步。一面踱一面问身旁将佐道:“昨日书信里说的确实,说今日巳时来降,为何到此时仍不见他娘的踪影?”

身边将佐答道:“确实说了今日上午来降,谅他不敢戏弄我军。将军稍安勿躁,不妨再等他片刻。”

张璘冲他瞪了一眼,发怒道:“等等等,就知道等!黄巢若果有降心,就是有千斤重担背着,千匹骡子拉着,此时也早该现身了!罢了罢了,本将军今日奉陪到底,若到未时还不见黄巢踪影,本将军即领大军扫平信州,活捉他娘的巢狗!”

将佐赶忙在一旁唯唯诺诺道:“是是是!将军教训的是!将军不妨先回营中休息,留末将在此地守候,若到时仍未见黄巢来降,末将即刻到营中通报将军。”

张璘怒气稍减,道:“那就依你所讲。”说着便欲转身回营。

忽听得背后有人连声高喊:“来了来了来了!将军,来了!”

回头一看,果见远处山丘附近,一队人马齐齐整整赶来。来人尽数身着金黄色衣甲,在阳光下好不耀眼。为首一人,身乘骏马,头戴金冠,光彩夺目。其后尚有数百人,持兵械拱卫左右。行至营寨关所前,各人马暂且停步。

张璘急令军士引黄巢等人近前。数百人放了兵械,在关所前等候,只准黄巢领左右亲信十余人入寨。

众人依次进入营帐中,分宾主坐定。

张璘端坐帐中,满面笑意。举杯向众人道:“黄兄此次亲自远来,张某真是荣幸之极!如今两军化干戈为玉帛,朝野一体,息兵安民,实乃苍生之福!社稷之福!自当与诸君开怀痛饮!张某这杯先干为敬!”说罢一饮而尽。

黄巢看了一眼案前酒杯,迟疑不决。尚让也是端坐不动,脸上略带不屑,沉默不语。

在一旁的朱温见气氛不妙,心生一计。当下夺过二人面前的酒杯,并自己面前的酒杯依次全数洒入案前,一边满脸堆笑道:“朝野和解,自当有盟约为誓。古人有歃血为盟,今日我等洒酒为盟,也算不负情义了。”

张璘瞥了一眼朱温,眉头一皱,向黄巢问道:“这是何人,敢在黄公、尚公二位面前私定盟约?”

黄巢仍面带疑色,缓缓道:“这是我军中一伏虎校尉,砀山朱温。”

张璘不悦道:“黄兄莫非军中无人,令一小小校尉来主盟约?”

尚让在一侧代答道:“朱校尉虽容貌不佳,却实乃少见之英才,智勇双全,深为我家大王信赖,让他来主盟约,也不甚有辱张公颜面。”

张璘面露愠色,斥道:“尚将军休得妄言!你等既已入我营中议降,岂得再称大王!朝廷礼仪,王公侯伯乃至子爵男爵皆有定制,你等草莽低贱之辈,何德何能,敢称王称相!”

黄巢、尚让诸人闻言皆是一惊,未曾想到张璘会说出如此话来。一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随行卫士却皆握紧了剑柄,横眉怒目而视。

此时朱温在一旁起身答道:“张公此言差矣。朱三常听人道,天上有玉帝王母,人间亦有帝王将相。如今朝廷有王侯将相,我等草莽之辈偏就不能封王封相?比如张公有老婆儿女,便不准家中奴仆也养老婆儿女么?”

张璘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默然片刻,方才缓缓道:“朱将军请坐,请坐。”旁边卫士见状,暂时松下了手中剑柄,听侯指令。

张璘随即又道:“黄兄、尚兄亲来营中议降,朝廷自然不会亏待。张某定当向高都统进言,乞求朝廷封二位为一州刺史,尽忠国家,永保富贵。”

黄巢、尚让二人闻言,又是一惊。尚让面带愠怒,抢先问道:“张兄前日书信,说贵家高都统已向朝廷保奏,封我家主公为天平节度使,永镇郓州,今番为何却又无故食言,只给一小小刺史?官家失信于我等,怎能使我等心服?”

张璘此时却端坐一旁,微微一笑,道:“天平节度使岂是人人都可做的。高都统二十年来为朝廷屡立奇功,方才做到了淮南节度使这一位置,你家主公未有一分功劳,烧杀抢掠之事倒是数不胜数,若让你等做了一方节度,怎能让天下心服?”

尚让闻言大怒,拍案而起,骂道:“我早知这群狗官信不得!今日大不了鱼死网破,与这狗官同归于尽!”说着便要拔剑跃起。

营中军士见状各持矛槊上前团团围住。黄巢左右卫士也纷纷拔剑对峙,一时间剑拔弩张。黄巢一方势单力薄,又处在敌营之中,显然处于劣势。朱温朝左右两边一瞥,面露难色,相持一阵,手中长剑渐渐低下。

黄巢一直端坐不动,此时方沉声说道:“天平节度使,黄某实久欲得之,然而黄某知朝廷官制,节度使皆须从刺史、团练、防御使做起,黄某何德何能,又岂能一步登天。今日得补一州刺史,他日未必不能做到一方节度。”

言毕,喝令身旁卫士道:“不得与张公无礼!还不快将刀剑放下。”

诸卫士听令,各自徐徐将刀剑收回鞘中。朱温见状,也将长剑入鞘,垂首而立。

原来黄巢心内已有盘算。若此时不服官军,难免玉石俱焚,身首异处。纵然侥幸逃脱,朝廷数万大军即刻兵临城下,也难以抵挡。不如暂且屈服,先到州郡为官,暗中积蓄实力。待天下再有变乱,或能卷土重来,亦未可知。

张璘闻言,一摆手,营中军士也纷纷退后站立。

张璘随后道:“黄兄能识大体,自然再好不过。张某先护送诸位至本军帐房内歇息,听候朝廷旨意,不日即遣人送黄兄、尚兄赴任。”

说罢,命左右将士护送黄巢出营。黄巢等人只得乖乖走出营帐。

这时,忽见一军士迎面赶来,伏地道:“禀告将军,逆贼军中有人前来,请求引见,请将军指示,是否准许入寨。”

张璘转向黄巢,疑问道:“黄兄军中还有何人,须亲赴我军商议?”

黄巢此时也是一头雾水,不知所谓。还好朱温机灵,在一旁答道:“主公难道忘了,先前主公请人送交我军将校名册,还未送到。眼下这位应该就是了。”

黄巢一听,如醍醐灌顶,忙道:“是是是!正是此人,递交名册来了。”

张璘把手一挥,喝道:“放他入寨!”

军士得令,小跑而去。

黄巢与张璘并肩而立,称兄道弟,互相恭维不已。

不多时,一匹快马飞奔而至。张璘见了便怒道:“谁许你在我军中驰马来着!”

那人下了马,直奔黄巢身前,在他耳旁低声急语了几句,黄巢闻言,两目圆睁,脸色大变,似惊似喜。

张璘正要上前责骂那人,忽而一把长剑直刺背部,破胸而出。登时断了气,栽倒在地。

旁边官军将士见状,皆大惊失色,急欲上前杀来。

黄巢不容多说,扯着尚让便上了马,也不管原来乘马报信之人与身后的朱温等人,飞驰而去。一面飞驰一面高喊:“张璘小儿已死!淮北诸军皆已渡河回去啦!本王复兴指日可待!”

朱温在后边急追,嚷道:“大王,且等我!且等我!”

后面数十名官军军士已飞速追来,黄巢这边十来名卫士或死或伤,只有两人跟在朱温身后,朝营寨外奔去。

官军军士呼朋引伴,追兵越来越多。一队骑兵闻讯,风驰电掣而来。朱温只听见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忽觉背后一凉,一支矛槊划过,刺破了皮肉。朱温也顾不上后背的疼痛,只是埋头狠冲。身后的军士紧追不舍,眼看手上的矛尖就要刺进朱温的后背。

欲知后事如何,下章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