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泰宁节度使齐克让领万余饥卒出关逆战,众人拼死力斗,击却巢贼前锋。克让正欲命众军士追击,忽而听得前方吼声震天,如数十万之众齐声呐喊,在山河之间回荡,华山为之撼动,黄河为之倒流。官军不知何故,但觉呼声震耳欲聋,只得紧捂耳朵。
齐克让举头眺望,却见远处乱军之东,一顶金色冠盖在万军簇拥之下移来,左右士卒密密麻麻,如无数虫蚁齐头并进,充塞原野之间,极目望去,不见其端。其势如亿顷东海,不顾西风凛冽,逆势浩荡而来,源源不绝,前赴后继,抱着壮阔的斗志和汹涌的欲念,定要踏平京师,吞灭唐室。人海两翼,又有铁骑洪流,穿梭不绝,迅猛而前。百万士卒一边行进,一边欢呼高吼,呼声充斥整个世界,连脚下大地都震颤不止。
克让麾下士卒何曾见过这般阵仗,早已心惊胆裂,吓得魂飞魄散。才一交锋,便纷纷溃退,人人抱头鼠窜。
贼众继续西涌,其前锋直抵关城之下。张承范命士卒拒守,关上木石乱砸,矢如雨下,贼军一时难以攀登。自午间鏖战至傍晚,贼军方才收兵退去。
夜间,黄巢命营中置酒聚会。张承范自关楼往外望去,但见茫茫穹庐之下,篝火通明,自西向东,如长蛇之势伸展开来,绵延数百里,不见其尾。望之如燎原烈火,又如星河银汉,将关原内外照得亮如白昼,而其军势壮阔,更甚白昼之时。
张承范正在凝望,有小校来报,关上矢石已尽。承范应了一声,命其退下。正在愁思,又有军士来报,关左禁坑已被泰宁军溃兵踏平。原来这禁坑乃一坑谷,有数丈之深,谷上一根独木横桥,以绳索升降。平日有山东商贾入关,即放平令他通过,以此征收赋税。谷中灌木荆棘丛生,尽被克让麾下溃兵踏平。承范恐贼军知悉,急命分兵八百守禁坑。
守兵尚未到,已听得外面杀声四起,巢军前锋柴存引兵数千,自禁坑涌入,火矢星射如雨,焚烧关楼。正欲拒战,又听得喊声震天,关东贼军已杀来,内外夹攻。关上兵人人震恐,一时尽皆溃散。承范见贼军蚁附登楼,长叹一声,脱去身上盔甲,便服逃匿。逃至野狐泉,见奉天两千援兵赶来,叹道:“你等何不早来!潼关已陷。”奉天兵闻潼关失陷,贼将入关,人人自危,竞相丢盔弃甲,向西溃散,涌向都城长安。
大唐广明元年十二月甲申日,僖宗于长安城宣政殿举行朝会。僖宗皇帝坐于龙椅之上,谓群臣道:“张承范领兵三千守卫潼关,不知能守几日?”
观军容使田令孜答道:“承范自离京至今,已满十日。三日前得报,巢贼前锋抵达关城之下。潼关天险,贼必不能轻易逾越。以臣料之,再守十日不在话下。再过十日,神策军诸营兵马器饷俱已准备妥当,陛下但命妃嫔、王公从速准备行装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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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命人草诏,嘱咐山南西道、西川、东川三川节度使妥善接驾,忽有急报驰来,奏是潼关已陷,僖宗惶惑不知所措。田令孜道:“潼关不守,此宰相之责也。”崔沆、豆卢瑑皆叩首请罪。田令孜又道:“卢携久称病不朝,其罪尤甚。”僖宗道:“阿父之见,当如何处置?”田令孜道:“赐死可也。”僖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