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无情,凛冽凶猛。
山林呼呼作响,鬼哭狼嚎一般,令人心碎,令人胆寒。
但是,任凭寒风再怎么无情,若是与人心相比,则根本不值一提。
东郭柏低身扶起昭桓,对着陈离呸地吐了一口唾沫,轻蔑道:“臭小子,这个时候还想跟大爷做交易,真是不知死的鬼!”
陈离冷哼一声,勉强答道:“你这鼠辈,卑鄙无耻,果然与你的主子臭味相投,全无半点诚信!”
东郭柏哈哈大笑道:“诚信?哈哈!臭小子竟然跟大爷讲诚信,见鬼去吧!”言罢扶起昭桓转身,对手下冷冷命令道:“女的带走,男的,大卸八块!”
陈离嘿嘿笑着:“做人,当然要讲诚信,否则……”话未说完,只见他突然用右手握住透出肩胛的利箭,猛地用力拔出,然后用尽全身之力向东郭柏掷去。
断箭,不偏不倚,正中东郭柏后脑。
东郭柏立刻停住脚步,丢下昭桓,艰难地转过头,双眼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陈离,眉心处微微发红。
陈离嘴角漏出惨笑,大喝道:“否则,天地不容!”
东郭柏听到陈离的话,黯然向后猛地倒下,脑后一触地,断箭便顶破头颅,箭头自眉心穿出。
由于事发突然,众人皆目瞪口呆,半晌,才有人醒悟过来,叫嚣着:“把这小子碎尸万段!”
陈离适才奋力一击,早已精疲力竭,兼且身负重伤,此刻再无还手之力,只深情望了韩慕儿一眼,便欣慰地闭上眼睛。
只听周围一阵犬吠声,砍杀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但陈离已然支撑不住,无力睁眼。
不知过了多久,陈离只觉有人不断摇晃自己身体,带着哭音喊着:“你这混蛋,怎么就这么轻易死掉,你不是说最多重伤么,快点睁开眼给我起来!”
陈离奋力睁开双眼,见眼前哭喊摇晃他的正是韩慕儿。只是她泪眼蒙蒙,浑身是血,陈离问道:“小姐,你怎么流这么多血?这是在哪儿,你我二人都已经死了么?”
韩慕儿见陈离睁眼说话,虽声音微弱,仍不禁喜极而泣道:“你这混蛋,你才死了呢?哦不!我们谁都没死,我们都还活着。”言罢,便扯开自己衣襟,撕下来给陈离包扎伤口。
陈离顿时感到一阵钻心之痛,不禁哼出声来。
只听一男子说道:“小姐,接下来我们该当如何?”
此时玲珑也过来帮忙包扎,韩慕儿腾出手来擦拭眼泪,缓缓道:“我现在心乱如麻,心里也没有个注意。”
陈离偷眼看向说话的男子,不禁大吃一惊,竟跳将起来,指着男子道:“你,你,霍商!”
霍商微笑着对陈离道:“陈爷,你好!怎么,有什么不妥么?”
陈离看着霍商,现在他似乎没有一点敌意,又转头看着韩慕儿道:“你,他,你们在搞什么鬼?”
韩慕儿笑道:“我们哪有闲心搞鬼。小霍本来就是我的人,是我安排他去做昭阳家将的。”
陈离这才明白,苦涩一笑,心道,看来霍商便是当初被韩慕儿安排,接应他在昭阳府中盗取名册之人。转眼又看了看周围,只见横尸遍野,一片狼藉,就连几条猎犬也没能幸免,遂指着眼前,抬头问韩慕儿道:“这是怎么回事?”
韩慕儿道:“在你刚刚休息的时候,小霍和我把他们解决了。”
“我休息?”陈离奇道:“我休息了多长时间?”
韩慕儿道:“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吧!”
陈离暗自吃惊。一炷香的时间,便连人带狗,包括鲍氏兄弟在内的三十余人通通杀死,可以想象,刚才的战斗是何等惨烈。再看韩慕儿与霍商,甚至是玲珑,都全身是血,也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们自己的。
三十多人一个不留,不可谓不残忍。但是陈离转念一想,若是不残忍,三个人又如何是三十个人的对手?若是适才他三人有一丝一毫的仁慈,恐怕现在想把自己拼凑完整就难了。
只听霍商又道:“小姐,此处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吧。”
韩慕儿道:“小霍,你还愿意跟着我么?”
霍商奇道:“小姐何出此言。我的命是夫人和小姐救的,夫人与小姐待霍商恩重如山,霍商今生必以死相报。”
韩慕儿道:“但是,我现在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已经心灰意冷,你跟着我,还能做什么呢?”
霍商道:“小姐要我做什么,霍商便去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眉!”
韩慕儿一声叹息道:“但我现在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更不知要你去做什么!”
陈离见二人你来我往,推推让让,便道:“我说你们两个这是要干什么?如此下去天亮也没个头绪!不如这样,霍兄,你现在还没有暴露,不如依旧回昭阳府去!”
霍商惊道:“什么?”
陈离道:“你没听错,就是让霍兄回昭阳府去。现在小姐情绪低落,没什么具体打算。若是过几日,她还想要复国,兴许还有用的到霍兄的地方;若是小姐从此再无复国打算,情愿终老山林,霍兄便可安心在昭阳手下办事。以霍兄的人才,想在昭阳府中出人头地,甚至在楚庭中谋个一官半职,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对了,昭桓死了没有?”
韩慕儿道:“你倒提醒了我,我这就去宰了他。”
陈离抓住韩慕儿道:“别,千万别!昭阳虽然对不起你,但昭桓并没有对不起你,即使有错,对于小姐来讲,也罪不至死。何况昭桓对小姐倾心已久,应该待小姐还不错吧。这个昭桓,现在可是个宝贝,大有用处。因为东郭柏已死,若是霍兄把昭桓带回府去,必是大功一件,这昭阳府第一家将的名号,想必就非你霍兄莫属了。就当临别送霍兄一个见面礼,小姐应该也不会吝惜吧。若是那个老鬼洪叔问起,霍兄只道其他人都死了,我们也被你杀了。如果怕有人会来求证,待我们走后,便在这里点上一把火,一切东西烧个干干净净,来个死无对证,岂不是就完美解决了?”
霍商道:“可是,可是我……”竟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韩慕儿呆立半晌,对霍商道:“小霍,他说得很对,我十分赞成。”
霍商道:“可是小姐,不论小姐如何打算,我霍商都情愿誓死追随!”
韩慕儿道:“小霍,你听我说。我以前太过执着,也太过自私,一心只想着复国大业,从未考虑过旁人的感受,以至于出现锦绣的背叛,从而导致功亏一篑。但现在我已经从内心理解并且原谅了锦绣,因为她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件物品,不能因为她是我的属下,便要终生听命于我,而不能有自己的意见和想法。作为一个人,她有思想,有灵魂,她也有权利追求她自己想要的生活。对于你来讲,小霍,也是一样。我不希望我束缚住你,使你才华不能施展,报复不能实现,我不能成为你的绊脚石,而应该是你的领路人。现在,我心中一团乱麻,不能自己,已经失去为你引路的资格,所以我应该放手了,去吧,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
霍商听了韩慕儿的一席话,半晌无语。
陈离哈哈一笑道:“看来小姐已经想明白了。霍兄你怎么还不明白?小姐并不是放弃你,而是给你自由,去追求自己的理想。你是一个大活人,而不是一件工具,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对不对?”
霍商微微点头,突然跪下来给韩慕儿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多谢小姐给我,自由。但我霍商,一日是小姐属下,终生便都是小姐属下。若小姐日后有用的到霍商的地方,不论何时何地,霍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小姐,陈爷,玲珑,你们保重,霍商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