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一切都风平浪静。魏章、樗里疾与张仪又有过数次深度接触,成果令张仪十分满意。在贾兴的不懈努力下,咸阳城内对于张仪的到来,已经到了路人皆知的程度,甚至求贤馆中一些名士也慕名而来,令张仪每日里都有些应接不暇。只是张仪还未得到秦君召见的机会,未免有些遗憾。但是张仪也并未心急,安心静气地等待着,有条不紊地处理各种复杂关系。况且,有樗里疾和魏章的穿针引线,秦君的召见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除非张仪有棘手的事情需要处理,陈离每日里都如约到公孙府指导公孙凝剑术。虽然公孙凝于剑术上的进步颇为有限,但因她志不在此,故而丝毫不介意,与陈离的关系倒是越来越亲近。公孙凝对于陈离的言谈举止都格外满意,只是还没有最终道破而已。陈离心知肚明,也不十分计较,假装糊涂。因贾兴的叮嘱,陈离也时刻注视着公孙府里的风吹草动,只是一直尚未发现任何异常情况,甚至还没有与公孙衍有过正面接触。只是有几次,一中年男子远远看着校场中陈离与公孙凝拆招,距离虽远,但陈离料想此人必是公孙衍无疑。通过小唯之口,陈离了解道,公孙衍曾特意找过秀儿询问陈离的种种,据说曾数次皱起眉头,似乎对一些事有感到不满,却没有立即出言阻止,不知是出于对女儿的溺爱,还是另有图谋。
这一日,陈离如往常一般,在黄昏时刻,与公孙凝依依惜别,和小唯一起离开公孙府,拉着手一同缓缓回家。刚拐过一个街角,突然闪出一人,对陈离抱拳道:“请问阁下可是陈离陈爷?”
陈离停住,也抱拳道:“正是在下,敢问兄台有何指教?”言罢不住打量对方。只见来人是一个体型健硕的汉子,一身便装,一眼便知有着深厚的功底。
男子道:“不敢,敝主人想与陈爷一聚,还请陈爷不要驳了小人,以免小人不能交差。”
陈离疑道:“哦?敢问贵主高姓大名,找在下何事?”
男子道:“敝主绝无恶意,陈爷一见便知,请!”说着便抬手请陈离随他走。
陈离见对方和颜悦色,恭恭敬敬,料想不会有何恶意,便紧随对方走去。
不一刻,陈离随对方进入一间茶楼,在二层一雅间门口,男子示意陈离一人进去。
陈离紧握了一下小唯的手,令其在门外稍等片刻,便推门而入。
只见室内已端坐一人,此刻正拿着茶壶,轻轻往碗中倒茶,见陈离进来,微微一笑道:“小兄弟来了,请坐!”
陈离见对方一身雍容华贵的服饰,年纪在四十岁上下,方头正脸,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虽然嘴角带笑,却是不怒自威。
陈离惊道:“不知相爷在此,陈离这方有礼了!”言罢深深一拜。
对方哈哈一笑道:“哦?你竟然认识我?哈哈,好。此刻非是在朝堂之上,小兄弟何必多礼?请坐,请坐。”
原来此人正是秦国大良造公孙衍。
陈离又是深深一拜,道:“相爷非同凡人,自有一种震人心魄的威严。陈离虽然愚钝,一见便知是相爷无疑。谢相爷赐座。”言罢,毕恭毕敬地坐下。
公孙衍轻轻一笑,道:“我哪有什么威严?你这个小兄弟还真会讲话,怪不得凝儿见了你,便如此迷恋。来,这茶是赵国名品,来尝尝味道如何!”
陈离不知公孙衍如此说,是在责怪陈离口舌如簧,勾引了他的宝贝女儿,还是另有它意,故而只是微微点头道:“陈离只是实话实话,并无半点恭维之意。”
公孙衍道:“好,好。小兄弟一表人才,也难过凝儿喜欢,便是我看了,也不由得喜欢呀。哈哈。现在呀,不知道怎么搞得,我总是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朝堂之上,总是一些老家伙吵来吵去,想想心里都烦。哪像和年轻人在一起那么痛快,自己都会觉得年轻了许多。哎,看着小兄弟,不由想起自己像你这般年轻的时候,总是希望仗剑天涯,期待有朝一日能够纵横天下。因为年轻气盛,也吃了不少苦头。报国无门,寸步难行,处处碰壁,跌得头破血流。在故国好不容易当了一个小官,却也处处掣肘,无从发挥。一怒之下,辞官西行。熬到今时今日,终于可以指挥千军万马,东征西讨,何其壮哉!可是,渐渐的,皱纹也多了,双鬓也要斑白了。说起来,不禁令人无限感慨。有时候想想,现在自己得到的,到底是不是自己年少时所苦苦追求的?我自己也答不上来。只能随波逐流,走一步算一步了。听我这家伙啰里啰嗦,小兄弟不会厌烦吧?”
陈离道:“相爷百忙之中,能与陈离一吐肺腑之言,陈离万分感激。相爷的一番话,感人肺腑,陈离受受益良多,又怎能有厌烦说?”
公孙衍哈哈一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不知怎的,年纪一大,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小兄弟来到咸阳,其志若何,可以跟我说说么?
陈离道:“陈离才疏学浅,只是跟随义兄来至咸阳,希望可以尽自己的微薄之力,给义兄做个好帮手。至于自己,到不曾想过太多。”
公孙衍点点头道:“张先生真是令人羡慕啊,能得到贾先生和小兄弟这样的人才辅佐。小兄弟也不必过谦了。以我看来,小兄弟的才华,恐不在令兄张仪之下,若是得到机会,恐怕我也不及呀。我这不是恭维,也没有必要恭维,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虽然老夫我志大才疏,但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哈哈。”
陈离道:“相爷夸奖,陈离真是愧不敢当。”
公孙衍道:“我听说小女最近拜小兄弟为师,练习剑术。这件事呢,一方面我很高兴,因为这丫头从小被我宠坏了,现在能天天在家练剑,也省的到外面去给我惹麻烦。另一方面,又有些烦恼。毕竟她一个姑娘家,本来早该嫁人了,现在天天舞刀弄枪,哪个还敢娶她?哈哈。那么在小兄弟看来,凝儿如何?”
陈离道:“凝小姐天资聪颖,刻苦用心,近日里剑术大涨。但在下以为,小姐于剑道上的天赋有限,现在虽醉心于此,但只怕时间长了,便会生出懈怠之心。所以,相爷也不必为此烦恼。”
公孙衍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对凝儿这丫头的印象如何?”
陈离见公孙衍有此一问,不由一怔。他当然明白公孙衍这样问的深意,但是该如何回答?沉默半晌,干咳一声,缓缓道:“凝小姐落落大方,善良纯真,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
公孙衍轻轻品了一口茶,沉默良久,道:“如果我把凝儿许配给小兄弟,小兄弟可否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