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杏连忙应道,很快出去请大夫。
听桑琼这么说,郯彬也不知她是真病还是假病。松开手上的被子,他坐到床边,等着大夫来。外面的雨下大了,屋子里凉嗖嗖的,有几分阴冷,不像是住着人。坐了一会儿,他觉得无聊,起身翻看屋子里的摆设。没有精致的器皿,也没有生机勃勃的植物,连墙上挂着的几幅画都是墨色,整个屋子看起来灰蒙蒙的。这样的房间怎么住的舒服,郯彬想。穿着水蓝色长衫的他站在这儿,显得不搭调,他皱着眉,略一思索。
“小杜,选个亮眼些的颜色把窗纸换了,再找几盆花木来摆在屋里。床罩床单也都换了,家俱颜色也老气……”
正要入睡的桑琼听他这么说,不得不从梦中醒过来,“夫君,别麻烦了,刚换过新的,又换岂不是浪费?”
“我看着不舒服就要换。”
“我住着舒服不就好了,夫君也不常过来,就不要费心了。”
听她这么说,郯彬无语反驳,心里却不服气。猛地坐到床边,他用力拍了她身上几下,仍觉得不解气,抓着被子推了她几下。床上的人儿没什么反应,他才感觉到细微的不同,“你在床上藏着什么?”
“没什么?”她淡淡地问。
“真的?”狐疑地沉下眉,郯彬拉住她的被角往下一拉露出她半截身子还有她抱在怀里的琴。“这是什么,是哪个男人的?”他不觉气出火来。
“是琴儿的,就是我的亡夫。”她轻声道,也不敢动,生怕惹急了他。
他一愣,想起爹爹问他的话,对她的亡夫他一无所知。爹爹说还是不知道的好让他不要多问,他却偏不要,难道他不能知道自己妻主之前夫君的事吗?往床尾一坐,他也装不出好脸色,冷声问道,“他是怎么样的人?”
“很好的人。”她不想多提,尤其是在郯彬前面,对两人都不好。
郯彬却一心想知道,“怎么好呢?模样好?有才学?还是品性好?”
“若以世俗的眼光,每一样他皆不是最好的,确最合我心思。就像弹琴一样,他也许不及技艺高超的琴师,但他的琴声却能传到我心里。”她抱着手中的琴,怅然若失。时间似乎回到多年前,她高兴时他的琴声明快,她失落时他的琴声婉转,当她发觉柏表哥必然为后的命运和他的周全隐忍时她放弃了年少时最初的期盼,而他的琴声也随着豁然开朗,悠然细腻。她也是从那时意识到他的重要,在他和小竹跟在她身边三年后。
“他很懂讨你喜欢?”郯彬低声问,语气带着醋意。有个男人比他更得妻主欢心,他却无从指责,因为那个人比他先呆在她身边且永远地留在她心里。
他并没有故意讨她欢心。他和小竹是大皇女的父君送给她的侍子,她留下两人却一直没碰,私下故意放话说自己心有所属且两人姿色平常不及她心中之人。两人呆在她身边三年,也算安分。后来,她与琴儿走得近了,他反倒为难,时常有意疏远。他是送来的探子,如果真的得她宠爱,恐有一天会处在两难的位置。这样摇摆不定的性子,她也喜欢。在她纳他为侧君的日子,她便与他说明不会有让他为难的一天,他总算安心留下。之后的朝夕相伴,如何梦幻的糖果,甜蜜,却无法再现。
“其实他什么都不用做,便深得我心了。”
微涩的感慨,落在郯彬心上,燃成了火煎得他七窍生烟。他咬着牙,忍下心中的火,什么呀,她这样说,岂不是那个人做什么都好而他做什么都没有用。“他就没有做错一件事?”郯彬酸溜溜地问。
对错难道有绝对的标准吗,他对她的真心在送他到她身边的人来说,便是错的。一杯差点断送她的毒酒,也差点断了两人姻缘,下毒的小竹,以及想要她性命的恶意,危及两人的幸福。母皇催促她立正君,她父君早亡,打着她父君称号的人也想着送自己人到她身边,她若不收受指责的便是琴儿。这样的日子已经够了,她心生离意,他亦愿跟随。一直跟着两人的小杏小竹和她的暗卫小葵小枝,也随她们逃亡。她不知在奔波中,他怀着身孕,隐瞒不是他的错,是她考虑不周,才导致最后他的离去。
“夫君永远都是没有错的,都是当妻子的没做好,才让他们犯错。”
细弱的话语却震得他耳朵生疼,以为是娘亲求饶时才会说的话语,想不到她也这样想。只是她现在口中所说的夫君,并不是他。那个人都已经不在了,她还是念念不忘,而他站在她面前,她却视而不见。这算什么呀,他委屈地嘟起嘴。
“主子,大夫来了。”小杏领了城里的大夫进来,见里面气氛不对,也不敢多问。
桑琼的思絮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顾不上考虑许多。她现在住在书房,传了出去,她跟郯彬的关系就有的人说了。大夫把了脉,很快写了方子,无非说些控制饮酒的话。桑琼因为以前酗酒,伤了肝脏,她时常小酬几杯,病一直拖着没能痊愈。这次在夏家喝了那么多酒,加上天气转变,她旧疾复发了。
原来她真病了,郯彬担忧地站在大夫身后,看着方子上面缭草的字也不知写着些什么。真没用,多喝点酒就病了,如果不能喝直说就是了,又没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他一面抱怨一面又担心,不知城里的大夫顶不顶用,听说京城里有位名医,若这方子不管用,就让娘亲把京城的名医请来。眼中的忧色还没有消退,他又生起气来,担心她有什么用,反正她心里只有以前的夫君,他不过问了几句,她现在就像掉了魂一样,照他看请大夫也没有和,还是请个道姑来替她收收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