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在他身旁随身伺候的内侍躬身回答。
“去看看四弟究竟怎么了?”
“喏。”
他没有等到内侍回来,倒是等到了司马林。在他极度不耐烦中,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铠甲相碰而发出的声响。疑惑中,他转过头去,却被一阵明晃晃的光给刺的睁不开眼,不由得用手挡了挡眼睛。脖子处传来的一阵冰凉让他心中一颤,转过头去,一看,一柄剑居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心中一惊,想要起身躲避,却又恐怕反而伤了自己。
待看清拿剑者是何人的时候,他强自镇定,轻喝:“四弟,休得胡闹!还不快快将剑收起来,寡人可看在你我同是一母同胞的份上,饶你一次!”
司马林悲凉的一笑,“大兄,从我凯旋回建康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顾忌我们的同胞情谊了。大兄,今日若不是我尿遁了,死在这里的就是我了。”
司马思的脸色变了变,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破了,却还是强自争辩道:“胡说!你是我的亲弟弟,寡人怎会害你?你休要听信他人谗言!”
司马林将矮几上的酒倒在湖中,片刻之后,就浮上了好几尾死鱼。
“大兄,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当司马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了皇宫之后,幽禁了司马思,对外宣称他得了暴病。而他自己则坐上了监国之位,代天子职权。
七天之后,司马思因为“不治”而亡。司马林在诸位朝臣的拥戴之下,坐上了九五之尊之位。
彼时,王缙之带着郑若正泛舟于太湖上。
春光明媚,波光粼粼,一望无际的湖面上吹来了徐徐湖风。王缙之身着白色绸缎长袍,墨发只用了一根发绳束住,随意的披在脑后。他站在船头,一手负在身后,笑意吟吟的看向远方。
郑若传了鹅黄色春赏,袖子在手肘部用一根带子绑住,下面如同喇叭花一样松松的,她面前摆了一张书案,铺了一张纸。一手拿着笔,不时的看着船头上的人,在纸上描下几笔。
最近,王缙之正在教她画画。别的都不教,单教她画他的样子。
在毁了第十八张纸之后,郑若有些泄气的将笔随手一扔。
“不论我怎么努力都不及九郎的半分,实在令人羞恼!”
王缙之哈哈一笑,转过身,走到他身边一看案几上的纸张。只见上面哪有上面浩渺的太湖水,只有一只胖嘟嘟的小猪。他一愣,随即有些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发。
郑若嘻嘻一笑,“怎样?像你吧?”
“你呀,就是一个顽童。”
郑若笑眯眯就是不说话,低头看了一眼那只小猪,心想和他确实挺像的呀。
王缙之走到她身后,从后面环住她,一手握着她的手,将毛笔蘸满了墨。在纸上开始画起来,也不过是数笔,先是出现了连绵起伏的青山,山下一大片草地,草地旁是潺潺流着的溪流。再几笔,小猪的旁边出现了一个女子,席地而坐,手里拿着一把草正在逗弄着小猪。
“我若是这头小猪,你就是这个喂猪的女子。”九郎一边画一边说,“记住了,可得将我伺候好了,可不许短了吃喝。”
郑若小声嘀咕道:“还真是一头猪,一头懒猪。”说着,她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趁他不注意之际,用手指沾了墨,飞快的转身,在他鼻尖处点了一下,又飞快地在他俩颊处各画了三条胡须。
看着他一张俊美的天怒人怨的容颜,被自己折腾得如同一只花猫。她扑哧一笑,一个猫腰,从他的肋下钻了出去,离他远些了。她回过身来,道:“这会可不是小猪了,是一只花猫。”
说完,还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王缙之哪肯罢休,拿着毛笔,就要去追。两人就在船上你追我往的玩了起来,索性这是一艘楼船,足够大,也不至于会让两人掉入湖中。
蒋子敬和王明还有几个王缙之手下的幕僚坐在上面看着下面如同孩童一般嬉戏的两人,都忍不住摇了摇头。要是让人知道这是名动天下的名士,王九郎,谁人会信?
“我一直以为九郎有一天会成为王家家主,从此之后就会被家族所累,身上便没了这份洒脱。谁人会想到,为了一个女子,他就这样抛弃了谋划已久的权势,与她一起寄情于山水间?”有一人撸了撸下巴上的胡子,微笑着说道。
另一人立即接上,“这样的九郎最是洒脱。那些功名最是累人,我却最喜这样的日子,有酒喝,有景看,当浮一大白!”
“唉……九郎被一妇人所累,这一生也不知是幸乎?不幸乎?”
“星守兄此言差矣。若娘虽是妇人,其见识胆魄却并不比你我差些许。只从她胆敢两次只身闯胡人大营,你我就拍马也不及。依我说,只有这样的妇人,才看看配得上九郎!”
“是也。”有一人说道,“听闻,九郎赠给司马林的三个锦囊都是出自若娘之手。如今那司马林不仅退了淝水的胡人十万大军,更是坐上了九五之尊之位。九郎有这样的妇人相伴,此两人实乃是夫唱妇随。”
的确,这两年来,王缙之别的都没做,就是带着郑若全天下的乱跑。在淝水遇见司马林却不是偶然巧遇,却是郑若有意为之。
王九郎并不是斤斤计较之人,他生性豁达,虽然司马思在他后背捅了他一刀,险些让他命丧黄泉。但他认为,他已经让司马思死了一位宠姬爱妾,一个儿子,还烧了他的老巢,也算是报了那一刀之仇。从今往后,两人各不相欠。往后,他便遵守约定,永不回建康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