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莫.你知道吗.在我长大的那个地方是这个幻术帝国里最不为人知的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名字做七社城.在七社城里面有一个千年以前流传了下来的禁忌.就是凡是属于七社城里的每一个人都绝对不可以与外城的任何人相恋.并且有一个邪恶的咀咒说,每一个触犯了禁忌的人都会在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吻的时候变成一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无比丑陋的样子.并且这个半兽人会拥有一个永远也不会破碎的结界,他的生命会得到永恒的延伸.大家鄙夷的目光会让他觉得生不如死的——但是他却是无论如何也都不会死掉.由于这个可怕的禁忌咀咒,所以在七社城里千年以来都没有发生过在七社城里的人爱上外城的人的事情.直到了我的出现.那时年轻而高傲的我对于那个七社城里的禁忌不屑一顾.我对外城的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孩一见钟情,而那个女孩也对我说会对我永生永世不离不弃并且不管我是否会变成一个丑陋的半兽人.然而就如同七社城里那个因为触犯了禁忌的咀咒一样,在我和我喜欢的那个女孩接吻的时候,我的身体突然被一团白色的灵气包裹着凌空了起来.于是我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变成了半兽人.而那个曾经对我说过会对我不离不弃的女孩在看到了我丑陋的样子之后也就绝情地想要离开我.就在她转过身去而正要走离我的时候,我泪流满面地用一把剑从她身后贯穿了她的胸膛.在她身体笔直地往下倒下去的时候,我走上去把她抱进了怀里.并且我轻吻着她快要合上的一只眼睛说,我永远爱的只有你一个.然后我看到了有忏悔的泪水从那个女孩的眼角里流淌了下来,只是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了.而且我知道在七社城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在看到了我的样子之后恨不得把我杀掉,尽管他们是明知不可能把我消灭掉的,但他们会视我为整个家族里最大的耻辱.于是我抱起了她的尸体,选择了无声无息地离开七社城.因为我知道我这样做至少还可以让我最亲爱的父母在城里不受我的牵连而有立足之地.半兽人一口气地对我说这么多的话,并且说得满脸惆怅.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得到原来在别人羡慕的眼中拥有着不死之身的半兽人竟然会有着比谁都要让人感动的细腻的感情,而且我也知道对于半兽人来说生存着无疑就是一种比死还要痛苦的折磨.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话呢?我问.
我是想说即使我们拥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苦楚,即使是那种种的苦楚记忆不曾被我们遗忘过.但是我们可以淡然地接受他,让他成为我们身体的一部份.就好像我这样可以心甘情愿地孤寂地生活百年,千年,万年.半兽人说.
是的,你的确是说得很对.但是我承认我自己做不到像你所说的那样子一样.因为我和你的经历不一样.我说.
是吗.我想无论我现在怎样地和你说什么话都不会让你改观的了.但是我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现在所说的话的.
或许吧.另外我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居师.
居师.你的名字挺好听的.你应该让所有的人知道你是有只属于你自己的名字的,而并不是半兽人.
释莫.你知道我今年几岁了吗.
不知道.大概也才是30岁左右吧.
别看我拥有着年轻并且不会老去的容颜.其实没有人会知道我已经一千多岁的了.至于是我最准确的年龄就连是我自己也忘记了.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而我在我变成了半兽人的这一千年以来,我几乎是忘掉了我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居师.所有的每一个看见过我的人都叫我做半兽人,并且我吓人的样子总会让看见我的人害怕得尖叫,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我说我的名字.
我听了居师的这些话以后就突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这种感动就好像发前我在听了素冰以及泽子伤心的语言后一样的难过.突然间我发觉对于居师已经没有了半兽人的恐惧,他在我的眼中现在就如同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孩子一样对我倾诉着心声.而我也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隐藏在他心中的孤寂以及善良.
居师,那现在在你身边的那个小男孩是谁.我问.
他的名字叫做立.立和我一样是无家可归的被族人遗弃了的人.只是我觉得他比我更可怜.立天生就是一个没了条左手的人.于是他的父母嫌弃了他.并且和他是同一个种族的孩子也不想和他在一起玩,还常常受到别人的欺负说他是个怪胎.但是对于别人的欺负立从来也没有还过手,他不想还手,也没有能力去还手——因为从小到大没有人教会过他任何的幻术.到了最后立也就被我收养了在这个山洞里.
他不害怕你吗.我问.
没有.我可以从立的眼神看得出来他从来都没有对我样子惊恐过.我还清楚地记得我在那个村子里收养立的那个情景.当我只是用我的样子把所有的孩子都吓跑开了之后,只有立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上.他用对我的样子半点也没有感到惊慌的眼神望着我,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出来了一种深深的渴望,渴望我把他带走.然后立缓缓地向我走过来用生硬的语言对我说,把我带走吧,去哪里都可以.于是我一把就把立紧紧地抱进了怀中,接着飞速地腾空起来走离了他的那个只给他带来苦难的村子.最后,我为立找到了位于琥珀村后面一座高山里的一个山洞住了下来.而我则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从外面找来食物给立.
就这样子过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我和居师坐在一起说了好多的话,一直说到思维混乱,模糊得再也想不出一句的语言来说为止.而立则是小孩一样倚靠着居师的身旁,样子昏昏欲睡.我知道立已经和我一样在这个密不透风的洞室里感到有点呼吸不顺畅了.然后,我看见居师站起身来,说,我们是时候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怎样才可以离开这里呢?我问.
这就要看你是否可以和我一起合作了.
可以.要怎样合作呢.我说.
其实这个在我身上因为咀咒而种下的结界有时候也是可以派得上用场的.我可以自由地在任何人的身上布下和我身上一样坚固的结界,所以我会在你和立的身上布下防护结界把一切对你们自己的伤害都抗拒掉.但是以我现在的幻术灵力并不足够把这个洞室打通出去.所以这个把洞室打穿出去的任务就要你来完成了.我相信以你现在的幻术灵力要想来完成个任务的话是易如反掌的.居师一边说一边在我和立的身上展开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结界.
好吧.把这个烂破洞打穿的任务就交给我吧.这太简单了.我说.
然后居师把立像个婴孩一样抱在怀里站到了我的背后去.接着我用白心杖召唤出幻术灵力来在半空中划出一根像火焰一样燃烧着的箭来.当我一声令下的时候,那根赤火箭迅猛地就往洞室上空贯穿了进去.而我和居师则一直紧密地跟着那根不断往上洞穿的赤火箭不断地往上腾冲去.最后那根赤火箭从珀山的最顶上冲破了出去,然后在高高的夜空中如同烟花一样四散了开来,绚烂而华美.又如同一场盛大而浪漫的幻觉.我从来也没有想过幻术除了是用来战胜对方以外原来还有这么一种温柔的美丽.
当我和居师都徐徐地从半空中安稳地降落到珀山下一大片空地的时候.我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转身过去正要往琥珀村里走了.
你不是说当我们都可以安然无恙地从山洞里出来之后还要和我较量幻术直到有一方被打死为止吗?居师在我身后说.
我认为没有这么一个必要了.因为我知道我是不可能将你彻底地消灭掉的.而在最后死掉的那一个一定是我.所以我不想自寻死路.我停下脚步来回过身去对正怀抱着立的居师说.
是吗.我再给你最后一个和我比幻术的机会.如果你真的心意已决的话我就走了.并且你以后也不可能再遇得上我了.居师说.
是的,你就少啰嗦了.我决定了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得了.我说.
但是,如果我告诉你一个可以将我杀死的办法的话,你还会对我动手吗.居师说.
有吗.你不是被咀咒着会永远地以半兽人的姿态活着的吗.我说.
有.只要你意愿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别开玩笑了.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以半兽人的形态为一种生不如死的耻辱.如果真有那样子的办法的话,你早就自杀死掉了.请恕我直白了.我说.
不.其实释莫你不明白.那样子的办法是有的.而我在觉得最痛苦的时候,我也想过要自杀了一了百了.但是我终究也没有那样子去做.因为相较于半兽人的形态来说我更害怕死亡.你是否会觉得很好笑.我竟会害怕死亡的黑暗,死亡的无知觉,死亡后的腐尸虫.
……我没有说话,只是一直认认真真地倾听着居师用几乎是哭泣了的口吻对我说的话.
不可否认的,我在刚刚得到了这种可以让我永生而又无比耻辱的咀咒的时候,我竟然心生一丝微微的庆幸.因为我再也远离了我最害怕的死亡.于是我就这么千年地苟且了下来.居师继续地说到.眼神忧伤.
算了吧.释莫.我知道即使我现在告诉了你用什么样子的办法可以杀死我,而你也不会再对我动手了.对吗.因为你是善良的.至少我也是一个生活了千年的半兽人,我是不会看得错的.因为我有最丰富的阅人的心机.居师对我说完了这些话以后,就还是抱着那个有着可怜身世的立缓缓地转过身去,然后腾空奔起,渐渐地远去,最后完完全全地隐在了远方的星空下.
而我则依旧木木地站在原地里一步也没有走动.我望着居师渐去渐远的身影,突然就有了一种很难过的感觉在我的胸口里面迅速地绽放开来撑足了我的胸膛.从最初的想要把半兽人置之死地,经过和他亲近起来,最后为居师而难过.一切事情的开始到结束都是被匆匆地演绎过去了,只是短短的一天都不足够的时间里,居师用了他最真挚的感情让我不再拥有了要去杀掉他的念头——尽管我是非常需要他的结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