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侍有些讶然,但是也未曾阻止。
司以佑进了寝殿,将手中的炖品放在了外室小厅的桌子上,随后,起步往内室走去,过了珠帘,进了内室,便看见了司慕涵正坐在了床沿边地头看着正在沉睡的蒙斯醉。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没有再上前。
司慕涵此时也听到了动静,转过身看向司以佑。
司以佑一动不动,却避开了她的视线。
司慕涵蹙了蹙眉,随后低声道:“佑儿。”
司以佑沉吟会儿,方才抬起视线,缓步上前,低声行礼:“儿臣见过母皇。”
司慕涵凝视着他,“母皇问过了御医,你父君的身子没有大碍,再养几日便可以完全康复了。”
司以佑低着眼帘,“儿臣知道。”
“佑儿……”司慕涵见儿子这般冷淡,似乎有些意外,“你……”
“儿臣这几日忙着照顾父君,未曾来得及去给母皇请安,还请母皇恕罪。”司以佑打断了司慕涵的话,垂着头低声道。
司慕涵凝视着他没有说话,那幽深的眼底漾起了一丝的愕然,随后,消散而去,缓缓地说道:“佑儿,柳氏对你父君不敬,母皇已经训斥他了。”
“恪侍君怀着母皇的孩子,气性自然是大些的。”司以佑缓缓地说着,视线始终一直低着,“父君也不是那般没有肚量之人。”
这话出口,隐隐带上了一丝尖锐。
司慕涵神色有过那一瞬间的微颤,“母皇知道你担心什么,佑儿,柳氏不会对你父君造成任何的威胁,即便他诞下了皇女也一样。”
司以佑抬起了视线,直视司慕涵,神色平静的几乎没有表情,“那赵氏呢?母皇从围场当中带回来的那个赵氏呢?他和雪父君长得很像吗?”
“佑儿?”司慕涵蹙了眉头。
司以佑恍若未觉,微微笑了起来,“儿臣失言,还请母皇恕罪。”顿了顿,又道:“儿臣相信母皇的话,父君也曾经这般告诉过儿臣,父君说,柳氏无足轻重,而且,父君的威胁,也从来不会来自于一个男子。”
这话说的轻缓,然而,却带着明显的嘲讽。
司慕涵从未见过儿子这般,仿佛愣住了,没有丝毫的回应。
“既然父君还未醒,那儿臣便先告退了。”司以佑握紧了藏在衣袖下得手,“父君需要静养,母皇也是忙于政事,便让父君好好休息吧。”
说完,便要行礼退下。
“佑儿!”司慕涵站起了身。
司以佑抬起头,却是先看向床上安睡着的蒙斯醉,压低了声音道:“母皇,父君还在睡着,这些日子父君晚上都睡得不太好,儿臣好不容易劝了父君午后小睡一番,父君虽然答允了,但是却还是要服安神汤药方才能够安睡。”
司慕涵看着儿子,却没有说话。
司以佑又行了一礼,随后,转身退了出去。
司慕涵转过身,看了一眼床上已然安睡着的蒙斯醉,然后,起步追了出去。
司以佑方才走出了寝殿的门口,便被司慕涵给叫住了,他咬了咬牙,然后转过身,看着追了出来的母亲,心,难过异常。
从小,他和母皇其实不算是亲近。
他不喜欢撒娇,不喜欢出门,更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甚至不喜欢和别人过于的亲昵。
大皇兄最粘母皇,三皇弟总是爱闯祸爱和母皇斗嘴。
那时候,他却总是远远地看着。
他心里也曾经羡慕大皇兄和三皇弟与母皇这般的亲近,可是,他却没有觉得难过,因为那时候,即便他和母皇不亲近,可是,他还是感觉得到母皇是疼爱他的。
即便是现在,他也知道母皇心里还是疼爱他。
可是……
看着父君那般的伤心,看着父君日渐一日的憔悴。
他真的无法谅解,真的无法……
没错。
他心里生出了怨恨。
对眼前这个最敬仰的人生出了怨恨。
父君从来不争不抢,从来都是安安静静,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让母皇为难的事情,母皇为何要这般对待他?
那日父君所说的那句他的威胁从来不是来自于后宫的男子话的时候,他不是不明白,只是当时他不愿意去明白罢了。
父君的威胁,从来只是来自于母皇!
可是母皇为何要这般对待父君?
父君伤害到别人了吗?威胁到母皇了吗?
为何母皇要这般对一个全心全意为她的人?
司慕涵看着儿子平静的面容,一时间有种不敢靠近的感觉。
“母皇可还有吩咐?”司以佑垂下了眼帘,掩盖住了眼中狼狈的神情,僵硬地说道。
司慕涵沉默会儿,方才开口,声音却显得有些异常,“母皇也许久未曾和你说说话了,今日便陪母皇好好说说可好?待你父君醒了之后,再一同看他。”
“儿臣还得回去替父君处理一些宫中杂事。”司以佑当即便拒绝了,仿佛是没有经过任何思索的脱口而出。
司慕涵蹙眉,“杂事?”
“母皇误会了,并不是父君想要儿臣劳累,而是父君觉得儿臣已经长大了,应该学习处理庶务,将来好撑起一个家。”司以佑急速地解释道。
虽然司以佑的话都是说的很温和,但是,听在了司慕涵的耳中却是带着刺,身子似乎颤了颤,“佑儿……”
司以佑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来,正视着眼前之人,“儿臣很喜欢父君为儿臣所起的这个名字,虽然儿臣也曾经一度抱怨过这个名字没有皇子的贵气,不过却仍是感激父君对儿臣拳拳慈爱之心,父君给儿臣起这个名字的原意是希望儿臣能够得到上天的庇佑,安康一生,不过如今,儿臣更是希望将名字的寓意换成了儿臣会庇佑父君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