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笑淡淡一笑,随后躺下,他想起了今早朝堂上面的事情,心底深处仍旧有着隐隐的不安,不仅是因为司予赫,更是因为这件案子的本身。
春雷打破了夜里的沉静,而那件案子是否也会打破什么呢?
便在水墨笑带着忧虑入睡之时,在雪府当中,雪砚与雪倾也在为了康州血案一事而商议着。
“大姐,不如我去请太女过来?”雪倾觉得最好的方法还是和司予述当面说说这件事。
雪砚却不同意,“虽然陛下默许了我们对太女的主持,但是,绝对不会喜欢我们和太女走的太近的,而且这件事……我并不希望太女插手。”
雪倾不解,“越州对大周来说极为重要,若是太女能够将越州州府的血案查清楚,还越州乃至东南一个安静,那对太女将来的益处绝对不会少的。”
雪砚看了看妹妹,“太女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雪倾脸色一变,“大姐是说……”
“皇贵君。”雪砚缓缓道,语气有些沉重,“皇贵君是太女最致命的弱点,事无大小,只要牵涉到了皇贵君,太女总是会失去了方寸甚至失去理智,这些年,太女虽然没有再出去寻找皇贵君,但是派出去的人却有多无少。”
“可是这件事……”
“这件事绝对不是海盗寻仇这般简单。”雪砚断言道,“倾儿,这件事或许只是一个开始,东南……从当年陛下血洗开始便一直埋下了隐患,迟早会出事的!”
雪倾心头一凛,“此话怎讲?”
“当年血洗之后,东南许多官位都出现了空缺,之后虽然填补上了,但是很多人员基本上都是匆匆上任的,虽然这些年都没有出过什么事情,但是陛下的心思一直都在军事上面,对于地方却过于的忽视,而东南又是大周的金矿,人心不可能不浮动。”雪砚抬头看向了微掩的窗户,耳边传来了轰隆的春雷声,“这是今年入春以来的第一场春雷,而康城的血案,也许便如这春雷一般,打破了东南多年以来的安静,若事情真如我所想的,那这件案子便不是单独的案子,查下去,可能东南又会掀起另一场的腥风血雨,而导致这般结果的,说到底还是因为皇贵君,太女若是插手这件事,先不说能不能处理好,或者会不会有危险,便是因为皇贵君的缘故而导致了这场腥风血雨,太女便难以承受。”
雪倾垂下了眼帘,眉宇反驳雪砚的话,她心里也是明白,皇贵君的事情对太女有多大的影响力,只是她仍旧是担心,“若是太女执意如此插手呢?太女的性子我们也是清楚,事情牵涉到了皇贵君,太女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那便要看陛下了。”雪砚缓缓说道:“我们能够看得明白的,陛下也定然能够。”
雪倾沉默半晌,“只是大姐……陛下对太女,可是真的一心一意?”
雪砚沉下了面容。
“我知道我不该这般怀疑。”雪倾不等雪倾说完便继续道:“只是……几个皇女的情况大姐你也是看见的,二皇女尚且不说,可大皇女受封荣王,且和李文真结了亲家,三皇女的正君虽然只是四品官员之嫡亲弟弟,可是礼王正君背后还有南方大儒书香世家温氏一族在,据闻如今舒君和豫贤贵君在后宫也是交好,再加之蒙氏,礼王的实力也是有增无减,虽然这几年礼王并没有显露什么心思,可是她真的没有这份心思吗?还有庄家……庄之斯如今掌管着京城的城防军,庄铭歆又是兵部侍郎,大姐不是收到消息白大人可能会被调离兵部吗?若是消息属实,那庄铭歆必然上位,届时,不管庄家支持荣王还是礼王,都会成为太女的威胁!还有太女正君……太女正君乃白瑞大人的嫡子,若是长远来看,非世家大族出身的太女正君将来不会带来强大的外戚,对太女来说也免除了一个麻烦,可是,相对而言,能够给予太女的帮助却也是不多,白家,不管是白瑞还是如今西北的白薇都是陛下的心腹,对陛下的忠心可以说毋庸置疑的,若是将来陛下起了别的心思,白家未必会站在太女这边……大姐,如今陛下的行为便像是要彻底平衡三个皇女,虽然陛下这般是为了平衡,可是未免过于苛待太女了!帝王的平衡之术不管如何用都无可厚非,可是太女毕竟是太女,陛下将太女和其他的两个皇女放在了相对平衡的位置上面,这不是要让三方各自厮杀吗?若是这般,陛下为何要立太女?若是太女只是四皇女,那将来便是她输了或许还有一条生路,可若是太女输了,便只有死路一条,当年先帝的太女便是一个好例子!”
话说完,雪倾沉吟了半刻,随后又补了一句,“大姐,陛下越发的像一个帝王了,如今或许便是皇贵君在,也未必能够阻止她什么。”
这话说的多少带着怨气。
雪砚眯起了眼睛,“这些话你在这里说说变好了,帝王之路从来都是艰辛的,太女经历一些磨砺也未曾不是一件好事,陛下正值盛年,她用这般方法来磨砺太女也不无可能,立储废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陛下不会儿戏的,她既然立了太女,便不会轻易放弃的,我们如今能够做的,便是尽快让太女摆脱心魔,至少要将它压住,若是我没有猜错,太女心里如今对陛下仍旧有怨,不仅是当年皇贵君出事的怨,更是几年前赵氏的事情,虽说陛下这般做是为了大周,可是,说到底陛下仍旧是利用了皇贵君。”
雪倾握紧了拳头,想说些什么,但是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似的,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这些事情不是一日两日便可以解决了。”雪砚缓缓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凝儿和二皇子那边你也要多注意一些,终归是我们雪家对不起二皇子,能够补偿便好好补偿。”
雪倾点了点头,然后起身,“我知道了。”顿了顿,随后岔开了话题道:“对了大姐,上回我说的事情大姐以为如何?”
雪砚醒了想,方才道:“既然这些年他们也给了我们不少的帮助,如今对方开到了口,我们自然不能推脱,等人进京之后,便住在雪家,我会跟太女提,让她请以为太医来看看情况的。”
“多谢大姐。”雪倾道。
“谢什么谢,都是一家人。”雪砚失笑道,“没错,我心里是还记恨着当年他们叫汐儿做的那件事,若不是那件事,汐儿后来许多苦都无需承受,或许如今……”
她的话没有说下去。
“既然这些年他们也帮着我们寻找汐儿,也算是尽了心了,如今不过是想请我们帮个忙请为太医看看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我们自然不会翻脸无情。”
雪倾笑了笑,“大姐答应便好,其他的大姐无需操心,我会安排好一切,上回沐云来信说他们还要去庆安拜访何家,之后方才赶来京城,估计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
雪砚却捕捉住了庆安何家这四个字,“可是天下第一镖局的何家?”
雪倾点头,“应该是,以前曾听闻过沐云说过,华荇晓和何家的老家住有私交,前不久何老家主病逝,估计他们是因为这才会去的。”
“何氏镖局虽然是江湖中人,但是……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何氏镖局似乎和朝廷有些关联,当年……前任安王和何氏镖局的人来往过,若是可以,便也接着这个机会会会何家的人。”雪砚说道,“江湖中人最大的好处是消息灵通,若是能够与之交好,将来说不定会有益处。”
雪倾点头,“我会尽力看看。”随扈,便起步离开。
夜渐渐的深沉,外面的雷声断断续续的,始终没有停息,雪砚站在了窗前,任由着外面的湿润随着春风迎面扑来,浸湿了她的脸庞。
虽然她能够安抚雪倾,可是,她心里的忧虑并不比雪倾少。
母亲,女儿这般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将四皇女推上这条路,对她来说是好是坏?
雷声雨声继续放纵着,交织成了深夜中唯一的声响,而便在此时,在位于南方与北方交界的庆安城内也迎来了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雷雨,只是,庆安城内的这场雷雨却比京城的要大的多。
雷声轰鸣仿若要将整个夜空都给炸开了一般,将不少人从夜梦当中惊醒。
在庆安城南城的何氏镖局后院的一间厢房内,一个男子也从睡梦中惊醒,屋内很暗,没有点燃烛火,透过外面偶尔闪烁而过的一道闪电,依稀可以看见那男子正蜷缩在了床头,他将脸埋在了锦被中,额上冒出了冷汗,便是连背后都被冷汗给浸湿了。
房间很静,外面的雷声更是明显。
男子一直这般蜷缩坐着,许久许久没有丝毫的动静,直到了雷声开始停歇,寂静的房间内方才想起了一声茫然迷惑的低喃,“阿暖……是谁……”
黑暗中,男子抬起了头,只是却看不出面容,隐约间可以看见他抬起了双手捂着头部,似乎在轻轻地颤抖着。
“阿暖……是谁……”
“是谁……”
一声声,从男子的嘴中溢出,仿佛带着从灵魂深处发出的颤抖一般,不愿意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