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逍遥醒来的时候,天色犹自暗沉沉的,似乎还没有天亮。
她从被窝里伸出双臂,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喃喃道:“奇怪,怎么还这么早,难道我只睡了这么些时候?”
“你不是睡了这么些时候,你是睡了一天一晚了。”一个声音在床边冷冷响起。
孟逍遥笑了:“好饿啊!”
没有回音。但是,有一碗芳香四溢的粥递了过来。
孟逍遥捧过粥,仰头送了个痞痞的笑容:“谢谢安公公。”
安羽中咬牙。一旦他恢复正常,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孟逍遥。他心头反复想象着孟逍遥被他杀死的画面,蓬勃的怒气才渐渐消散。他尽量用眼神的威力震慑孟逍遥,也研究孟逍遥。
“我找过宫成了。”
孟逍遥连动作都没有停顿一下。本来么,已经预见过的事情,她不可能惊讶。
安羽中又咬了咬牙:“完全没有他的踪迹。这么说,他真的这么恨你,甚至抛弃了你?”
孟逍遥从碗里抽空向上瞟他一眼,安羽中看到了她眼中的讽刺。
安羽中咬牙点点头:“很好,也就是说,不管你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过问,对吧?”
孟逍遥吃得更欢了。
“你他……”
“咕……”孟逍遥打了个饱嗝,含糊地说道:“不要每次都是粥啊!下次我要吃打面。”
安羽中只能瞪着她。
孟逍遥含着汤勺,一下一下地击打着碗底:“可怜啊,不但没吃过,甚至没听过。”她啧啧地辨着滋味,仿佛正在回味打面的好味道,“口感滑嫩,鲜味独特,赞啊!”
安羽中当然没有听说过,但是随着孟逍遥的描述,原本纠结的话题忽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他想起孟逍遥曾经给他吃过的那个什么果冻,好像也从未品尝过。
“等我身体复原了,心情也好了,我做给你吃。”孟逍遥把碗递了过去。
安羽中傲然睨视,负手于背。
此时东方发白,窗外的亮色将安羽中的身材勾勒出完美的线条。
孟逍遥呆呆地望着,手一抖,那碗笔直地坠落在地。幸好地上都铺着地毯,只是碗中的残粥溅了些出来,弄污了地毯而已。
“好美!”孟逍遥从床上跳了下来,“别动,就这样保持不动。我的包袱呢?”
“来人!”安羽中吩咐,“将她的包袱取来。”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别动,别动!”孟逍遥一叠声吩咐着,包袱才一拿到,她就迫不及待地取出画架支了起来,安羽中站立的位置太棒了,光线落在他身上,将亮面与阴影打得恰到好处,画出来绝对很有立体感。
她藏身于画架后面,不时探头打量着安羽中,手中的炭笔刷刷刷若行云流水。
安羽中的唇角含了一丝微微的不屑。这女人,若不是真的走火入魔了,就是太装模作样引人眼目了。
阳光从窗户的缝隙处射了进来,照在安羽中的身上,安羽中的头发、眉毛、睫毛都仿佛渡了一层金边,格外耀目。
孟逍遥整个人都从画架后走了出来,怔怔地凝视着安羽中。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好了么?”安羽中不耐烦地皱眉。
“我永远也画不好了。”孟逍遥喃喃说道。
安羽中走了过去,绕过画架,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高傲、飘逸,有种君临天下的霸王气势。
他不由吃了一惊,这女人,怎么会画出那样的他?没有丝毫迟疑,他就突然撕了画纸。
“你干什么?”孟逍遥吃了一惊,可是等她上前抓住安羽中的臂膀,那画纸已经变成粉末了。
“你疯了。”孟逍遥傻眼,“那是我的画好不好?”
“画上的人是我。”安羽中骄傲地宣称。
“你是我的模特,你狂什么?”孟逍遥的手指差点指到了安羽中的鼻子上。
安羽中盯着那只敢冒大不韪的手指,手指很纤细,很修长,是拿画笔的手。
他慢慢地握住了那只手,暗昧地摸着。
孟逍遥想要抽回来,但是她的力量不够。
“安公公,你又想非礼我?”
安羽中看着孟逍遥,眼神似怒非怒:“你要是再敢画出那样的我,我就拧断你的手指。”
他松开了手指,走出房间。
那张画,他也觉得很好看啊!可惜……
孟逍遥莫名其妙地望着安羽中的背影,半晌,才举起右手,看了看那根手指,安然无恙。
“疯子!”她最后下了个结论。
没有模特,孟逍遥只好把自己过剩的精力投入到另一个爱好上——美食。
她爱吃美食,是因为她的肠胃被外婆养刁了,不是美食,她的肠胃会有受虐的感觉。
她会做美食,是因为每次外婆做饭的时候,总是要把她一起拉进厨房,一起动手。外婆说:“只有亲手做过,才能更加了解食物的脾气,才能做出真正可口的饭菜。”
食物有脾气,普天之下,只有外婆可以说得如此义正言辞。
孟逍遥初时觉得很搞笑,等到外婆去世后,她才真正领悟了外婆话里面的意思。
食物是有脾气的,你若是违背了它们,再是高超的烹炒,再是美味的调料,最终的结果,是失去了食物本身的味道。
当你享用食物的时候,要怀着珍惜的感情,不要无谓地浪费,需要多少,就是多少。其次,一定要在它们鲜嫩的、带着生命活力的时候,就享用它们,而不要等到搁置许久、年老体衰了,才去烹饪。
所以,孟逍遥的美食,总是做得恰如其分。
譬如说,打面。
孟逍遥坐在厨房里的小桌子旁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厨房南边靠墙处,也放着一张木桌子,是孟逍遥让佣人们临时搬进来的,木桌子上,横着一根滚圆的木头,木头一端,固定在墙壁上。这根木头,也是孟逍遥让佣人们从后山上砍了一棵树制作出来的。桌子上,还残留着一些白色的面粉,按照推论,孟逍遥那碗面条正是在这张桌子上做出来的。
孟逍遥满足地吸了口气,香!
她挑起一根面条,面条微微弯曲,显得很有弹性,不错!
吱溜一声,一根面条被她吃了进去。味道好极了。
这碗面的菜料很简单,肉片和青菜。肉,是极新鲜的肉;青菜,是活蹦乱跳的青菜,孟逍遥的外婆这样形容刚从地里拔起来的青菜。关键在于汤,那是孟逍遥花了一定功夫熬出来的高汤。
孟逍遥吃了一半的时候,那碗面被人夺走了。
“干什么?”孟逍遥拍案而起。
端着面条的是安羽中。
“还给我。”孟逍遥去抢面碗。
面碗没有抢到,她手上的筷子又不见了。
“你要不要脸?”孟逍遥急了,“你手下那么多厨师,想吃什么找他们去呀!”
安羽中没有回答,事实上,是无暇回答她的话,因为他正埋头吃着孟逍遥剩下的面条。
半碗面,很少。安羽中喝光了最后一滴汤,意犹未尽地望着碗底:“还有吗?”
“有。”孟逍遥回答。
“给我。”
孟逍遥从牙齿缝里挖出了一点青菜叶子,递给安羽中。
安羽中嫌恶地避了开去:“你娘怎么教你的?”
孟逍遥发怒了:“你装什么清高?你刚才吃的喝的不就是喷了我无数唾沫的面条么?你还在乎这一点青菜啊?你知不知道,那些面条都是我咬了一半剩下的?那些肉啊菜啊都是我舔过了又吐回去的?你小样刚才吃得那么人模狗样滴,你现在来嫌弃了?”
孟逍遥上蹿下跳骂得欢,安羽中的喉咙起伏了两下,终于没能忍住,人倏地不见了。不一会儿,门口传来了呕吐的声音。
“切!”孟逍遥左手握在右手手腕上,右手竖起中指,彻底鄙视安羽中。
哼,这家伙抢她的食粮,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早就想好好教训教训他了。这一次,看不恶心死他!
孟逍遥的月事洋洋洒洒持续了半个多月。
这半个多月,孟逍遥总算从御医那里弄清楚了一件事,她真的来月事了。
这个问题纠结了她很长时间,她就拿这个问题纠结了御医很长时间。
有一天御医终于忍无可忍:“你是不是姑娘?你懂不懂害臊?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孟逍遥虚心好学,“梁太医,麻烦你看在我这么求知若渴的份上,你就告诉我吧!”
梁太医一阵气血翻涌。
孟逍遥体贴地揉着梁太医的后背,梁太医哆嗦着手把她推了开去。
“你走,你走!”
“梁太医,我走哪里去?”
可怜的梁太医于是意识到,原来该走的人是他!
“我走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