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不了。”孟逍遥笑嘻嘻地端起了梁太医喝过的茶杯,“梁太医,你真的没有发觉,我在这茶里下了药吗?”
“你……你……你……”梁太医手软脚软,无法动弹,只能涨红了脸狠狠地鄙视孟逍遥。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孟逍遥竖起了手指,“一,被我剥光衣服画画。”她上前翻开梁太医的领子,摇了摇头,“瘦骨嶙峋,唉,我也勉为其难啊!”
梁太医难堪地闭上了眼睛。
“二,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梁太医做出了选择。
“你很二啊!”孟逍遥嬉笑。
梁太医听不懂,不过他庆幸自己听不懂。他发誓,经过此劫,他直接告老还乡去。
“我外婆说我是个石女,来不了月经。”孟逍遥坦诚相告,“为什么这次会来了呢?”
“你外婆弄错了。”梁太医面无表情。
“不可能。”孟逍遥否决了梁太医的回答,“如果说弄错,也只会是你。你为什么认为自己不会错?”
梁太医额头的青筋跳了两跳,居然敢质疑他的医术。
“姑娘,老夫行医数十年,是不是月事,只怕还看得出来。”他看了看孟逍遥茫然的神情,咬了咬牙,直言相告,“从你的脉象来看,你内膜脱落,淤血排出,正是月事信息。本来你的确无法排出经血,因为你……咳……咳……玉……门内部粘连……”他说到“玉门”两字,不自觉地咳嗽起来,“玉”字在嗽声中一带而过,几不可闻。
“什么门?”孟逍遥偏生就不放过这个词,她本来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表情,突然间精神大振,兴致勃勃。她目光炯炯地盯着梁太医,可怜梁太医,一张保养甚好的脸面垮了下来,仿佛突然间老了十岁。
“……咳……咳……”一股腌臜之气堵在嗓子眼,梁太医只好继续咳嗽。
孟逍遥殷勤地端起水杯:“梁太医,药!”
“什么药?”梁太医惊愕。
“病了就要吃药。”孟逍遥索性主动打开梁太医的药箱,取出十来个药瓶,“哪个治咳嗽的?”
额头的青筋跳得更欢了,喉咙也痒痒的,更加难受。梁太医使劲咽了口唾沫,望着孟逍遥的眼睛里,已经带上了求饶的意味。
他们院子外面百米处,安羽中笔直地站在一棵树下,半仰着头,仿佛正在观看天色。站在他旁边的侍卫丛容也努力地望着刺眼的阳光,不明白那里究竟有什么端倪吸引了主子的注意。他受不住阳光的热烈回射,低头揉了揉眼睛,向主子看去,却发现主子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不由心生佩服:到底是主子,武艺超群,连眼睛也非同寻常。
“爷,上面有什么吗?”他忍耐片刻,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嗯?”安羽中收回了目光,低下头,使劲眨了眨眼睛,有泪光被逼了出来。这阳光,还真是炽烈。
只是这么一个动作,足够丛容看见了安羽中那飞扬的唇角。主子在笑?不是那种阴恻恻的冷笑,不是冷嗖嗖的讥笑,更不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怒笑,而是微笑,很普通的那种,他丛容听到笑话时就会出现的那种。
丛容的身体突然寒了一下。
“爷,你……没事吧?”他小心翼翼地探询,双脚一前一后,做好必备的防御措施——万一爷动手,他摔出去的时候,至少可以减轻伤痛。
安羽中却仿佛没有听到丛容的话,他微侧着头,似乎又被什么吸引住了。
丛容顺着安羽中的视线望出去,那只是树下的一个石墩,难道爷累了,想休息了?
他走过去,用自己的衣袖掸了掸石墩:“爷,您坐!”
没有反应,不,也不能这么说。安羽中只是没有去坐,但是他的笑容却更加灿烂了。
丛容脊背上的冷汗流了下来。妈呀,他就说他今天早上怎么眼皮跳个没完呢!
远远的,孟逍遥的声音仍在继续。
“梁太医,我说你连这么普通的咳嗽都治不了,你是怎么当上御医的?你……莫非就是那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你……你这也太……那个了吧,冒充医生,是要治死人的。”孟逍遥生气了,“我就说你诊断错误了吧!什么月事信息!你根本就是包庇安羽中,掩饰他的罪行!你的行为太丑陋了你知道不?你都那么大年纪了,你这么欺负我一小姑娘你缺德不?这和你亲自欺负我有区别吗?我说你那么大岁数都活哪儿去了……”
梁太医抖抖索索地站了起来,努力扶着案几:“姑娘,求求你放了老夫吧!”
孟逍遥长叹一声:“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是想放过你,可是你想过我的父母没有?我爹妈生我养我,要是知道我今日所遭受的欺辱,他们会伤心成什么样?”孟逍遥真伤心了,不是为了父母的伤心,而是为了父母的不伤心。要是外婆在……咳……往事不堪回首,得,不想了,省得伤无谓的心!
“姑娘!”梁太医竭尽全力地大喊,“老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孟逍遥坐了下来:“你不早说,害我浪费这么多口水。”她端起自己的茶杯,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愿闻其详!”这话一出,她自己扑哧一声先乐了,安公公的口头禅,关键时刻还真是恰当呢!
梁太医这回不敢怠慢,尽可能详尽地描述孟逍遥的情况:“你……玉门内阻塞,经血无法顺畅排出,已成病患。本来你早两年该是正常来月事,但是由于这个原因,经血只能堵在……其中。若是继续如此,你必然会因血脉不和而早夭。但是,那一次机缘巧合,你……那里被打通,堵塞了几年的经血终于得以畅通。所以,你不但不能责怪国舅爷,你反而该感谢他救了你。”
“原来如此。”孟逍遥点头,“你的意思是,安羽中是我的救命恩人?”
梁太医点头,脸色欣然:不知道国舅爷是否知道他这一番苦心!
“用交配的方式?”
梁太医怔住,随即那保养得白净的脸坏蛋狈地红了一大片。
“是不是?”孟逍遥不耐烦地追问。
梁太医尴尬了,点头吧,“交配”两字又岂能用在国舅爷身上?不点头吧,“救命恩人”不是变成了无稽之谈。
他哼了一声。
“是不是?”孟逍遥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是不是女子?”梁太医真正发火了,“你知不知道廉耻?”
孟逍遥冷哼数声:“原来你知道啊!”
“老夫如何不知?”
“既然你知道,又怎能把黑说成白?睁着眼睛说瞎话!安羽中明明就是欺负幼女,你竟然能狡辩成救命恩人!我问你要不要脸?”
梁太医张口结舌。
孟逍遥瞟了梁太医一眼,那老头脸色苍白,神情颓败,看上去很可怜。可是一想到他曾经和安羽中狼狈为奸,欺骗那些未成年女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若她不是孟逍遥,不是受过外婆未来教育的穿三代,听了梁太医这番话,只怕也要对安羽中感激涕零、五体投地,恨不能以身相许、做牛做马了。
真真岂有此理!
“不送!”孟逍遥一甩衣袖,下了逐客令。
梁太医如落水之狗,垂头丧气地走出了院子,走上了一座九曲石拱桥,到了花园另一头。
一双黑色镶金边的靴子挡在了他面前。
他讶然抬头,安羽中冷冷的视线从上面落下来,钉在他的脸上。一股阴寒的冷气,自梁太医的脊梁骨嗖嗖地窜了上来。
“国……国舅爷……”梁太医的膝盖颤抖了起来,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
“你告诉她了吗?”
“告……诉……了……”三个字,梁太医说得很困难,仿佛喉咙被谁扼住了似的。
“她理解了?”
“……是……”
“是?”
“不是!”梁太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国舅爷饶命,下官实在尽力了,可是那姑娘、那姑娘自有一套歪理,下官、下官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老了?”安羽中目视前方,眼睛里看不出特别的表情。
“下官年迈昏聩,只求国舅爷看在下官多年为国舅爷做事的分上,放下官一条生路,允许下官告老还乡。”
“你走吧!”
梁太医闭上眼睛,冷汗终于自额头上流了下来。他匍匐在安羽中脚下,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爷让你走。”丛容喝道,“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
梁太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国舅爷真的放过我了?”
“蠢货!滚!”丛容飞起一脚,踹得梁太医肥胖的身子直飞向花园的圆洞门。梁太医在花园外落在泥地里,他不敢回头,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就匆匆忙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