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逍遥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赵旉不怀好意的声音:“新月公主!”
孟逍遥低着头,继续向前走着,耳中听到周围骚动的声音。
“新月公主找到了吗?”
“公主在哪里?”
“谁是公主?”
孟逍遥“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神色十分茫然:“找到公主啦?”
赵旉哼了一声,这一招也是宫暮光的命令,一旦发觉怀疑的对象,就趁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大喊一声“新月公主”,若对方反应异常,即刻带到皇上面前。
孟逍遥的反应显然是没什么异常了,赵旉怏怏坐下,不再理会孟逍遥。
“小李子,你要怎么谢我?”小太监全德用手肘撞了撞孟逍遥,挤眉弄眼地邀功。
孟逍遥看了他一眼:“全德哥,谢谢你!”她一声“全德哥”,顿时叫得全德骨头都酥软了,情不自禁地去拉孟逍遥的手。
孟逍遥怎能让他拉住,嗔怪地瞟了他一眼:“全德哥,你也不看看我们在哪里?赵统领可正盯着我们呢!”
他们两个悄声细语,状态亲密,又消去了赵旉心头的几分怀疑。
大搜查前,宫暮光曾经将安羽中和孟逍遥的画像公开展示过,画像中的安羽中身姿高挺,容貌俊美,世间少有。容貌可以改变,但身材却不能够。而赵旉眼前的这两名太监身材都不高,孟逍遥最多属于中等身高,全德比孟逍遥还要矮小。这两人,自然不可能是赵旉要抓的两人。
赵旉不觉懊丧地叹了口气,感觉到了嘴边的肥肉又飞走了。
赵旉的军队撤离了御膳房,赵公公出恭也回来了。
“混蛋!”他大声骂着,也不知道在骂谁。而他的骂声一起,御膳房一下子安静了,生怕变成他炮轰的对象。
一片安静中,赵公公的目光四下扫射着,最终落到了孟逍遥身上:“那个,你,挤眉弄眼卖什么骚?给咱家滚出来!”
全德惊得脸都白了,想要求情,到底惧怕赵公公的威逼,只好眼睁睁地瞅着孟逍遥出去了。
赵公公和孟逍遥一离开,御膳房又恢复了热闹,只要事不关己,太监们是不会顾及到别人生死的。只有全德,念着他和小李子的情分,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直搓手。
赵公公将孟逍遥带到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很暗,安羽中静静站着,看不清神色。只是一见到孟逍遥,他就伸出双手。孟逍遥疾步上前,四手交握在一起,此时无声。
赵公公很不自在地别开了目光,压低了声音,瓮声瓮气地说道:“刚才赵旉离开时,告诉咱家,刚才只是第一轮搜查,第二轮搜查马上要下来了。听说这一次,是近身搜查,所有的太监都必须脱了衣服,不过因为宫中人员太多,怕搜索不过来,所以,只集中在小部分被怀疑的对象上。咱家问了一下,你就是其中之一。”
孟逍遥“哦”了一声:“公公可有良策?”
赵公公沉吟了一下:“五更才能解禁。在这之前,皇城之内,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躲,躲不了。只有硬搏一下了。”赵公公那佝偻的侧影被昏暗的光线投射到墙壁上,带着几分颓废几分残忍,他的眼中射出热切的光芒,如烈火般炽热而吓人。在这一场生死考验之中,赵公公身体里面一直蛰伏着的战斗力忽然间被点燃了,熊熊爆发出来。他没有感到恐惧、担忧,相反,他显得又快活又轻蔑,仿佛对当前的局面感到极大的乐趣似的,仿佛他十分喜欢他们所面对的这个人间地狱。
孟逍遥受了他的感染,也笑了起来。
“公公妙计,天下无双!”
“的确是妙计!”安羽中也笑吟吟地开口,“冒充赵旉去搜查,万无一失!”
赵公公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惊异和佩服:“你们这两个小鬼,比咱家想象的要来劲啊!”
赵旉率领的御林军果然去而复返,他站在御膳房门口时,赵公公悄悄拉了拉他的手臂:“咱家有密报!请赵统领进一步说话!”
赵旉眼皮一跳,眼皮跳每次都会给他带来不祥的征兆。但是,这一次他忽略了,因为他太相信赵公公为他带来的幸运。
赵旉回来的时候,还是那么嚣张、不可一世。在他的指挥下,太监们排成一行,脱去下衣,他挨个检查了过去。检查到小杞子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小杞子目光茫然,脸色苍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不是赵公公的奴才么?”他的目光落到了小杞子残缺的下身,微微一笑,转过身向赵公公说道,“赵公公,你的奴才可不够机灵啊!怎么配服侍您老人家?”
赵公公呸的一声,向小杞子吐了口浓痰:“狗奴才,给咱家滚过来!”
小杞子抬起头,辨认着赵旉,眼中有些迷惘,又有些疑惑,正想说话,赵公公已经飞起一脚,踹得小杞子整个人都飞了起来,撞到柱子上,顿时晕了过去。
“狗奴才,没半点中用!”
“公公息怒,属下处理完公务后,一定为赵公公选择一个合适的听话的奴才!”
赵公公翻了翻白眼,没有理会。
赵旉继续检查,一直走到队伍末尾:“御膳房内所有的太监都到齐了吗?”
“应……应该都到齐了。”御膳房总管颤着声音回答。
“什么叫应该?”赵旉眼睛一瞪,“到齐就是到齐!”
“到……到……”
“报告赵统领,”全德怯生生地从队列中站了出来,自从李莫焉被赵公公叫走之后,就不见了踪影,他此刻心头还在嘀咕。方才他一直都在犹豫、挣扎,要不要向赵统领禀告这事。毕竟,赵公公是他得罪不起的人。但他又实在担心李莫焉的安危,听到赵旉的话,尽管心里害怕得紧,到底忍不住。耳中只听得赵公公冷冷地“哼”了一声,顿时吓得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赵旉瞟了赵公公一眼,又盯着全德:“有话尽管禀报,隐瞒者,斩!干扰者,斩!”
两个“斩”字给了全德一些信心,他抖抖索索地说道:“李……李墨焉没到。”
“李墨焉?”赵旉好像在思索着这个名字留存在他脑海中的印象,“哦,就是那个……”
“正是那个,奴才的好友。”全德迫不及待地回答。
“他去哪儿了?”赵旉表现出了极浓的兴趣。
全德战战兢兢地瞟了一眼赵公公,不敢回答。
“说!”赵旉一声怒喝。
全德浑身一激灵,慌忙答道:“被……被赵公公带走了。”
赵旉好像很意外,他沉默了一下,转身望着赵公公:“公公,这……”
赵公公哼了一声,傲然不答。
“赵公公!”赵旉加重了声音,“属下奉皇上旨意办事,若公公不合作,属下只有禀报皇上,让皇上亲自处理。”
赵公公又哼了一声,不乐意地答道:“那狗奴才办事不机灵,被咱家教训了一顿,在屋里厢躺着呢!”
“屋里?哪间?”
赵公公又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咱家的屋里!”
他此言一出,四下里悄然无声。
太监好那个,是公开的秘密。但是赵公公好那个,大家仿佛是第一次听说。不过,随即又觉得这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赵公公对李墨焉的特殊照顾,大家有目共睹,心下早就有了几分不自在。现在,真相大白了,大伙儿“哦”了一声,明白这事儿多半是李墨焉不太乐意,被强行那个了。
一时间众人脸色各异,有的幸灾乐祸,有的神色漠然,有的轻蔑冷笑。
全德一张白脸却嫉恨得越发地惨白了,至于那两粒眼珠子,简直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了。其实他对赵旉所言“是李墨焉旧识”云云,纯属捏造,不过只是喜欢孟逍遥刻意编造的谎言,借此来讨好孟逍遥罢了。
三天前,孟逍遥初入御膳房,他就不知怎么的,对孟逍遥产生了强烈的好感,只要和孟逍遥一接近,哪怕没有肌肤接触,他就会兴奋得浑身发抖。他一直都在伺机接近孟逍遥,但是,孟逍遥却和安羽中走得很近,对他根本视若不见。他又是嫉妒又是失望,总算候到了赵旉盘查的情况,安羽中又被赵公公带走了。他一看孟逍遥落了单,真是喜不打一处来。孟逍遥被赵旉盘查,他生怕赵旉会因为生疑而带走孟逍遥,那么他就再也不能见到孟逍遥了。仓促间,他编造了一个谎言瞒天过海。
他以为孟逍遥会因为感激而和他亲近,甚至答应他的要求。谁知走了个安羽中,又来了个赵公公。
他又气又怒,又羞又恨,握紧了拳头暗暗生气。
他曾经在太后处当值,也是个受宠的太监,分派到御膳房来,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头儿,算是太后对他尽职的嘉奖。别的太监见了他,谁不是带着几分巴结。只有赵公公,爱理不理的。他忌惮赵公公的横威,一直处于退避的地位。现在,赵公公公然和他抢夺孟逍遥,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暗骂着赵公公的“无耻”,向下重重一磕头:“赵统领,李墨焉是奴才的故友,又是同乡,奴才……”他想到孟逍遥遭受的折磨,想到自己被夺走心爱之人的痛楚,不由得哽咽起来,“请统领为奴才做主!”
赵公公的眼珠子都要瞪得掉出来了,飞脚向全德踹过去,全德身子伏地,如同滚地葫芦般,居然避了开去。
赵公公还想再踹,被赵旉一把扯住。
“赵公公,还是带着属下去瞧一瞧好。”
赵公公脸色骤变:“瞧什么瞧?咱家就算杀了李墨焉,又待怎的,不过是一个小太监罢了。”
“杀人偿命!”全德尖声嚷了起来,“赵统领,就算我们是奴才的命,也是爹生娘养的啊!”
赵旉眉头一皱:“公公还是带路吧!公公若是不放心,属下自个儿跟您走一趟!”
赵公公骂了一声,走了出去。赵旉跟在身后。全德想要跟从,被赵旉使了个眼色,让他手下人拦住了。
不一会儿,两人回到御膳房。
赵旉神色透着古怪,似乎有些不忍,又有些不以为然。
“全德,李墨焉只是生病了,睡上几天就能出来了。”
“可是……”全德一怔,想要辩驳。
赵旉打断了他的话,喝道:“皇上的事情要紧,还是你的事情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