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冷冷地扫视了他们一眼:“皇后与朕少年相交,情谊深厚。何况,皇后曾经两度为本朝做出贡献。第一次,若无皇后,本朝已为慕容翀篡位;第二次,若无皇后,石玄亦不能轻易大胜萨曼,本朝也将陷入与萨曼的征战之中。尔等扪心自问,谁能有皇后的丰功伟绩。至于说到皇后的德行,敢问诸位,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哪一位若是一身清白,从无犯过丁点错误的,方有资格对皇后品头论足。否则,尔等再敢提出这等大逆不道的奏章,即刻株连九族。”
群臣本已饿得头昏眼花,又经受这么一顿轰炸,更是眼冒金星,惶惶不安。想到自己在这儿过了一晚,家中老小不知如何,更是心下惊恐不已。
“若是悔过,向皇后道歉,即刻遣回,朕不再追究此事。”
群臣无奈,只得谢恩,又向出现在皇上身边的皇后齐声致歉,惶惶然若丧家之犬离开了金銮殿。
事后,群臣才知道,就在昨儿晚上,皇上派遣御林军,包围了朝堂上各重臣的府邸,若是群臣依然坚持,那么,他们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妻儿老小了。
经此一败,群臣关于废黜皇后的心,终于渐渐的凉了。如果说他们心头还有一点点微弱的火苗的话,那就是盼望着这个女人,早点挂了。他们当然也知道,这个可能极其渺茫,但是,他们同时也希冀,众念念,天可知。只要人心齐,泰山都能移。苍天若是知道了他们为国为君的一片忠心,说不定会收了那个妖女呢!
至于群臣是怎么操作的,当然是极其秘密。但后宫之中,诅咒孟逍遥死亡的法子,倒是屡见不鲜。
铰了纸人儿拿针日日戳着纸人的心肺的,写在牌位上夜夜供奉着希望可以减寿的……当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只是孟逍遥的命也真是硬,怎么样都折腾过了,也看着她不时地被病痛伤折磨,却就是不肯死去。恨得姝妃等一干嫔妃,天天聚在一起发泄情绪。
“姐姐,你也别恨了,我今儿个总算是弄明白了呢!”珏妃撇着嘴,恼恨地说道。
“你弄明白什么了?”姝妃急着追问,“快说呀!”
“唉,咱们在这儿瞎起哄,人家有贵人相助呢!”
“贵人?”姝妃一愣,“你是说皇上?”
“岂止是皇上,还有那个孙太医。”珏妃恨恨地跺着脚,“那个孙正,医术也真是高明,不关皇后得什么病,受什么伤,他都有办法把她救回来。你说,咱们是不是白费了一场劲?”
姝妃愣住了,须臾,咬牙切齿地说道:“怎生想个办法,把孙正扳倒了才好。”
珏妃摇摇头:“姐姐这话差了。像孙正这样的神医,宫里也不过只得了这么一个,皇上宝贝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扳倒?再说了,真正扳倒,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姐姐的顽疾,不就是孙太医给治好的么?”她口中说的顽疾,却是姝妃的落红症。姝妃为了这个落红症,不得不和皇上隔离了数月。咳,就是那些个日子隔离下来后,皇上居然就不来了。
珏妃这话一提,正是揭了她的旧伤疤,她沉下了脸,不置一词。
珏妃慌忙抬起手,给了自己一下嘴巴:“瞧我这张嘴。姐姐别生气了,姐姐要是不理妹妹,妹妹真的没法活了。”她眼圈儿一红,触到了自己的伤心处,不由得呜咽起来。
上次罢宫,皇上难得注意到了自己,她以为自己有戏,谁知道,皇上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整天只顾着那个皇后。有时候,她心中不服,恨不得找皇后当面问问,到底她施了什么狐媚之术,能够把皇上迷成这个样子。
其实,若不是皇后一副冷冰冰的孤傲模样,她本来的确可以成为后宫第一人的。这后宫里,谁不愿意巴结真正得势的人。但是,那个皇后,也实在可气,你难得贴上去想要讨好她,她倒好,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生生要把人气死。
“妹妹。”姝妃握住珏妃的双手,“咱们都是可怜人,没有谁不理谁的。”说到“可怜人”三个字,她的眼圈也红了。
一时间,妖娆宫内,几个妃嫔都默默地垂泪不语。
珏妃第一个揩干了眼泪:“姐妹们,咱们在这里哭死,也没有人来心疼咱们,哭给谁看呢!”
“就是!”姝妃也擦净泪水,昂首道,“与其流泪,不若留着些气力对付那女人。”
“姐姐说得没错。”珏妃点头,但马上又蹙起了眉尖,“可是,该想个什么法子好呢?上次咱们好不容易逮到她去雾明宫的路,设了个陷阱,引来了皇上,结果……”
“嘘!”姝妃连忙阻止了她,使了个眼色,立时有妃子走向门外,谨慎地张望了一下,才走了进来,摇了摇头。
姝妃嗔怪地盯了珏妃一眼:“妹妹太不小心了,这种事,若是传到了那女人的耳中,咱们还有命活么?”
珏妃赔笑道:“姐姐责备得是。”顿了一下,她又遗憾地说道,“我听说那一次她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听太监们传言,都奄奄一息了。但结果,还是被孙太医给治好了。”她有些恨恨不已地绞着手里的帕子,“怎么命就这么硬?”
“还不是孙太医的医术好!”另一名宫女幽怨地跟了一句,她一头乌黑柔软的头发,别致地梳了许多根又细又长的小辫子,垂在肩头,甚为别致。一张雪白的瓜子脸,细长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眼珠子很是灵动。
姝妃情不自禁多看了她一眼,叹息道:“若不是那女人,以晴妹妹这么好的姿容,皇上岂会冷落?”
晴妃脸色一红,在众多妃子之中,她肤色最为白腻,脸红起来也最是妩媚动人。可惜的是,深宫之中,无人欣赏。
“最可恨的是,大臣们如此弹劾那女人,皇上却硬是一意孤行。”说话的宫女浓眉大眼,五官中透出一层英姿飒爽,她的脸色没有其他妃嫔的幽怨,倒是多了一份爽气,“我爹也是其中之一,可恨到头来,却未能坚持。我就不信了,如果臣子们坚守到底,皇上会没有行动?”她恼怒地说着,大有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的遗憾。
“剑妃妹妹,你也别忙着谴责你爹了。那一日罢宫,怎么没见你站出来?”珏妃讥讽道,她知道剑妃的爹南宫武目前正是中郎将,监司、豫、冀、并四州诸军事,兼任豫州刺史,风头出众得很。南宫剑借着她爹爹的势力,才会进入后宫。尽管从未受过皇上的宠爱,但在后宫之中,却也是傲气凌人,尤其瞧不起珏妃这一类家中底子薄的妃嫔。
果然,珏妃此言一出,剑妃立刻反唇相讥:“你倒是怪起我来了。那一日若不是你争着在皇上面前出风头,又怎会让我们的行动被皇上化解于无形?”
“你……”珏妃气得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姝妃不耐烦地说道,“怎么是外攘未除,内患又出。这般争执,除了自己人作弄自己人,还有什么好处?我们之间一旦分崩瓦解了,更加由得那女人去百般搓弄皇上了。”
她这番话真正说到了每个妃嫔的心坎里,一时间大伙儿都没了主张。
“姐姐可有什么法子?”珏妃红着眼睛问道。
“扳倒孙正。”姝妃阴着脸说道,“孙正不是要为皇后治病么?咱们不若想个法子,让皇上以为这两人有染,皇上爱吃醋,肯定就信了。到时候孙正一除,还怕这女人再多命么?”
几个妃嫔沉吟了一下,都认可了这个法子。
“但,如何让皇上怀疑这两人呢?”珏妃皱起眉头,“咱们的暗线传过来的信息,似乎皇后对孙正还很不满意。孙正来医治皇后,皇后从不理睬呢!”
她这么一说,其他妃嫔面面相觑,无可奈何。
“那不是还有第三者在场么?怎么的安排他们两个人。到时候不怕皇上不疑心。”姝妃阴险地说道。
珏妃点了点头:“姐姐此言甚是。问题是,玉茉那死丫头也真是死心眼,我的宫女银翘去试探过多次,没有一次不碰钉子的。真不知道那女人给她吃了什么药,竟是这等忠诚!”
“支开玉茉总是有办法的。”姝妃挥了挥手,“到时候我会叫金灵去找她的茬。”
“可是,若是太显形迹了,只怕皇上会怀疑到我们头上。”珏妃还是不太放心。
“哪有像你这样优柔寡断的?”剑妃拧着浓眉,满脸不高兴,“你若害怕,只管退出。”她哼了一声,“我看你倒是想着到那女人身边去吧?”
“你含血喷人。”珏妃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姝妃白了剑妃一眼,“你少说两句。”她同时又瞪了珏妃一眼,“你也是,眼泪就你最多。”
珏妃心头越发委屈,又不敢继续哭泣,只好让眼泪流往肚子里,一时更觉得悲戚。
她进宫本非自愿,只是那时候父亲入狱,她为了救出父亲,无奈只得通过入宫选秀这条路子。谁知皇上第一眼见了她,居然就龙心大悦,当晚就宠幸了她,第二日又赐她为珏妃。她父亲因了她的关系,总算免除了牢狱之灾。本想着靠她光宗耀祖,提拔做个五品什么的。哪知道,皇上也就来了这么一晚,她肚子又不争气,没有办法像姝妃一样,怀了龙种,诞下皇子。
一入宫门深似海,说不幽怨是不可能的。长夜漫漫,她总是一个人睁着眼睛,煎熬着等待天明。那时候,她脑海中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形。
每当此时,她真的羡慕孟逍遥,也佩服孟逍遥!
她连想想都觉得胆战心惊,孟逍遥至少敢为自己的情郎逃婚,而且逃的还是皇帝的婚!这份胆量,当真不让须眉。
如果孟逍遥像姝妃一样,平易近人,她早去俯就皇后了。奈何,她热脸孔,贴上去的却是一张冷脸。
可是,她依附在姝妃这儿,是因为姝妃的出身和她差不多,不,姝妃本是安贵公主的宫女,比她更差了一等。她想着,两人都是低出生,说不定有共同语言。哪只浑然不是这么回事,她在这儿,是处处受了夹缝气。剑妃她们都看不起自己,可能也看不起姝妃。可是姝妃呢?姝妃根本就只是利用了自己。若有一日,姝妃赢得了皇上的恩宠,她相信,她想要分一勺羹,只怕比此刻更难。
左思右想之间,心更觉得灰了。
“这个法子不错。”突然间,姝妃拉起了珏妃的手,“妹妹,那就交给你了。”
珏妃茫然抬头,不知道姝妃所指何事。眼光到处,看见剑妃一脸的鄙视。
“我就知道她不敢去做。”
“我怎么不敢去做?”珏妃怒从心头起,“我有什么不敢去做?”
“妹妹说得好。”姝妃一脸喜色,“那么,等孙正问诊时,金灵把玉茉那丫头引出来后,你就去逍遥宫,不管看见什么,只管大叫便可,事情闹得越大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