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我不走。”孟逍遥轻轻地拍着宫暮光的脑袋,“我一直都在这里。”
“一直……都在……”宫暮光喃喃地重复,不能置信地睁开眼睛,依然是孟逍遥,微笑着的孟逍遥,如水月色下,那张娇嫩的脸蛋妍若桃花,美得出乎意料。宫暮光倒吸一口气,感觉孟逍遥的暗香吸入鼻端,萦绕了思绪。
“你真的是……兄弟?你没有死?”宫暮光颤抖着问。
孟逍遥摇了摇头,指着月光下自己的影子:“九哥,你糊涂了,我若死了,影子焉能在?”
宫暮光仔细地瞧了瞧孟逍遥,又看了看地上的影子,终于狂喜着跳了起来:“你真的没有……”他突然打了自己一下耳光,“笨蛋!可是你怎么会?难道父皇……”
孟逍遥摇头:“不,不是他。是清妃娘娘。”
“清妃娘娘?”宫暮光疑惑,“你是说清妃娘娘救了你?”
孟逍遥点头:“是的,是她冒险救了我。”她苦笑,又带着警告,“所以,我死了。九哥,你若要和我相见,必须确认我的死亡。你该知道,一旦泄露,我是真的该死,还要连累清妃她们。”
宫暮光噤声,冲动地抱住孟逍遥:“不,我绝对不会让你死。兄弟,你一定觉得我很没用,我连你都保护不了……”
“没有,九哥。”孟逍遥低声道,“一如侯门深似海,我明白你的苦衷。你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如我们逃走。”宫暮光的双眼发出灼灼光芒。
孟逍遥缓缓摇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九哥,你说我们能去哪儿?”
宫暮光泄气,讷讷道:“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坐以待毙?”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不,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可是,能怎么样,他心头却一片茫然。
“九哥!”孟逍遥去掰宫暮光的手指,但是宫暮光如此用力,几近痉挛,她一时半会竟不得成功。她轻轻地摸着宫暮光的拳头,“九哥,只要我们小心点,这样是可以的。再说,你父皇已经老了……”
宫暮光一震,迷惘的眼神陡然清明起来:“你说得对,你说得太对了。父皇老了,父皇老了……”他连连重复了几遍,心中复又沉重起来,他在动什么歪念?竟盼着父皇早死吗?
孟逍遥望着宫暮光多变的神色,不由轻轻笑了:“九哥,你在想什么啊?我是说,我既然可以在你父皇的眼皮子底下九死一生,平安度过一年,我就可以度过两年、三年啊!没事的,只要小心一点,你父皇无暇觉察我的存在的。”
“是是!”宫暮光欣然,“兄弟,你说得对。”他像个孩子似的笑了起来。
两人的眼光相遇了,孟逍遥回了一笑。
“兄弟!”那盈盈浅笑当真有说不出的脉脉风情,宫暮光只觉得心旌动摇,情难自已,忍不住向那两片如花嘴唇压了过去,感觉孟逍遥的发丝如春风般拂过脸庞,轻吻着自己的脖颈,纵是下一刻不明不白死去,也是快乐的。
孟逍遥偏过头,避开了宫暮光的吻。
“九哥!”她惶恐地推开了宫暮光,欲言又止。
宫暮光虽有些失望,却不再沮丧,他拉住孟逍遥的双手:“是我情急了,对不起,兄弟。可是,你那么美……”他痴痴凝望,眼光亮如烈焰,熔岩般喷薄而出,倾泻到她身上——一年不见,孟逍遥高挑了一些,瘦削的身形也丰润了一些,月白色宫衣裹住曼妙的身材,粉玉腰带,蛮腰羸弱,楚楚动人,美得出乎意料,“阔别一年,你美得不似人间秀色。”
宫暮光明亮的目光令孟逍遥惶惶然,有种无所遁形的羞惭,真相就在嘴边,她几乎要忍不住嚷了出来。
宫暮光掩住了她蠕动的檀口,笑得眉清目朗:“兄弟,你放心,我会克制的。我不会做你不开心的事。我会等到我们成亲的那一日……”他羞涩地一笑,“兄弟,我真的不敢相信,你……你竟然就在我身边,就在我面前。”说到后来,宫暮光忽然又心生忧患和疑虑,“兄弟,我不是在做梦吧?”他伸出手来,拉上衣袖,露出结实匀称的小臂,“你咬我一口,重重的。”
孟逍遥轻轻叹了口气,忧虑与自责并重。她是不是又来错了?也许,让宫暮光以为她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可是,一切已经发生,奈何?
她低下头,柔嫩的唇摩挲着宫暮光的肌肤。宫暮光陡然吸了一口气,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瞬间浑身像烧着了一般烫得惊人,大脑一片空白,毛发倒竖,汗毛林立。
只是一会儿,痛楚自手臂上的神经末梢传达到他混沌的大脑,他低低地叫了一声。
孟逍遥抬起头来,她咬得很重,宫暮光原本光洁的皮肤上渗出了血丝。孟逍遥是故意咬得那么重的,因为只是隔了0。1秒的时间,她几乎被宫暮光压住……
孟逍遥脸颊发烫,捂住散发着淡淡血腥味的嘴唇,也顺势避开了宫暮光狂喜的目光。
“很痛啊!真的很痛啊!”
“痛你还这么开心?你脑袋秀逗啦!”孟逍遥食指如葱,戳着宫暮光的脑门。
宫暮光一把捧住,放到嘴边轻轻一吻:“兄弟,我真想今夜就是我们的洞房之夜。”
孟逍遥抽回了手,故意绷起小脸:“好啊,你是痛快了。我却只怕命不久矣。”
“唉!”宫暮光叹气,讪讪地一笑,“兄弟,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孟逍遥越发歪曲了,“你呀,其实也不是执着于成亲,你不过是想解决身体需要罢了。哼!”
“我不是!”宫暮光急得面红耳赤,“兄弟,我真的不是。我发誓!”他真的竖起三指,“天地可鉴,神明共知,我宫暮光若是那类只贪图之人,必教我天打五雷轰。”
“九哥!”孟逍遥跺脚,“呸呸,童言无忌。”
“兄弟,我是认真的。”宫暮光受到伤害了,“我还从来没有和女人……那个……”
宫暮光赧然,孟逍遥也尴尬。
一时悄然无声,两人目光乱飞,只是不敢再看对方表情。
半晌,宫暮光才小心翼翼地觑着孟逍遥:“兄弟,你生气了吗?”
孟逍遥扑哧一声笑了:“我像个气筒吗?哪有那么多气好生?”
宫暮光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憨憨地笑了。
“以前在六扇门的时候,师兄们都说我不正常,太正人君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碰到你,就……就控制不住自己……”他又小心地偷看一眼孟逍遥,没有发现愤怒的情绪,才继续道,“像刚才,你的嘴唇捧着我的手臂时,我真恨不得……恨不得……”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只是这么说着,他已经感觉到身体某个部位的异样,知道再说下去,自己不定会扑倒了孟逍遥,就在这儿不管不顾地占有了她呢!
“九哥,我该走了。”孟逍遥突然说道。
“不要。”宫暮光惊恐地喊了出来,“我保证不再说那种话,不再想那种事。我保证只是规规矩矩地坐着。”他真的在石凳上坐了下来,一脸的惶恐,像是等待被原谅的小孩。
孟逍遥心软,亦心乱,她烦躁地将右手食指塞进嘴巴里啃起了指甲。
真的不该来。
她不来,宫暮光心如死水,虽说不上好,却也不会那么不好。
她来了,徒然搅动宫暮光心中一池春水,但是却终究给不了什么。是的,这样毫无希望的希望,才是最致命的伤害!只是时间而已。
“九哥!”孟逍遥咬了咬唇,肃然凝视宫暮光。
“怎么?”宫暮光惶恐,硬是挤出一脸的笑,“兄弟,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只求你不要走,不要再离开我。我不再奢求了,只要你在眼前,只要知道你的存在,什么都好。”
“九哥!”孟逍遥怔忡,那真相便无力再送出口。怔了片刻,她软弱地说道,“可我终究是不能长久待在你身边的。你知道,我是已死之人。何况我和你若是朝夕共处,很快便教人知晓了。”
宫暮光一怔,很快欢然点头:“我知道。我会正常生活的。白天我会做好太子,只是晚上,四下无人时,我才会和你见面。可是,你平常都住在哪里?我若想找你,该去哪里?”
孟逍遥挣扎了一下:“九哥,这话你不该问。你问了,说明你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脚,到时候,马脚是迟早会露的。你不该只争朝夕。”
“是是!”宫暮光啪地一下抽了自己一耳光,“真笨。那你,保证每天晚上都会和我见上一面?”
“我不能保证。”
“啊?”宫暮光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令孟逍遥不忍卒睹。
“我是说,我会在你空的时候,来找你。”
宫暮光顿时心花怒放,眉际间云开雾散:“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何时得空?”
孟逍遥勉强笑道:“不是有请妃娘娘吗?”
“对哦!”宫暮光恍然大悟,心下不由乐翻了天,这样的话,即使孟逍遥不能赴约,他亦可以去请妃娘娘处问出孟逍遥的下落。
“你最好别动这样的念头。”孟逍遥一眼看穿了他的小九九,“你若不想我赶着去投胎,最好不要去请妃娘娘那里。”
“好!”宫暮光乖乖回答。
孟逍遥又瞪了他一眼:“那,现在我真的该走了。你闭上眼睛。”
宫暮光不舍:“可是……”
“别可是了。再待下去,天就要亮了。我是个鬼啊,见不得日出的!”孟逍遥故意轻松地开着玩笑,“乖乖闭上眼睛。”
宫暮光无奈闭上,很快又睁开:“但你一定要说话算数。”
“一定。”孟逍遥既好气又好笑,“闭上。我警告你啊,再睁开的话,就剥夺一次探视权。现在,你在心里默默数数,数到一百再睁开眼睛。”
这一次,宫暮光没有睁开眼睛。
一百数完,宫暮光张开双目,逍遥宫外寂然无声,孟逍遥芳踪无觅处。唯有空气中,尚余一丝淡淡清香,提醒他,一切是真的。忽然想起,孟逍遥这一年究竟是如何度过?他竟忘了相问。他傻傻地笑了,脑海中忽然想起师父对着皎皎河汉,深情慢吟的情形——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暮光,有一天,你会懂得。”
师父真是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