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雪光穿透来不及关紧的房门洒落进来,带着清新的冰凉的雪气。
孟逍遥咿唔了一声,未及睁眼,身体各处的酸痛就瞬间席卷了她的官能神经。
好累啊!
她干什么了?
干……
“醒了?”耳畔响起的是安羽中慵懒的声音,足够令她回忆起所有缱绻缠绵的细节,何况,此时孟逍遥依然趴在安羽中的身上——最后一个回合,是孟逍遥忘记了矜持,忘记了羞耻,自己坐到安羽中的身上,掌握了主动权。然后,在到达巅峰之际,疲累终于击垮了她,好像,唉,是确实,没有清理现场,她就沉沉睡了过去。所以,这会儿,孟逍遥的感觉系统恢复了,除了浑身像是被重物狠狠碾过的感觉之外,安羽中的某个部分,好像,唉,是确实,还留在她的体内。
“嗯哼。”孟逍遥声若蚊吟地回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想要爬下来。
“你这样,会不会太不厚道了?”安羽中戏谑的声音充满了暗昧,“又或者,你想要换一个姿势了?”
孟逍遥还没有回答,肚子抢先骨碌碌地喊了起来。胸膛处,感觉到隆隆的震动,是安羽中在笑。
孟逍遥只好厚起脸皮恳求:“那个,等我吃饱了再来成不成?”
回答她的又是一阵忍无可忍的笑声。
起床后,孟逍遥才知道,她和安羽中居然在床上混了整整一昼夜——从昨天上午开始直到今天中午,怪不得她会饿得这么厉害。
她不敢再说什么,闷头进了厨房,安羽中也跟了进来。
“你干嘛?”孟逍遥站在厨房门口不动。两个人在厨房,会不会把厨房给烧起来啊?
“我帮你啊!”安羽中答得理所当然,“放心,我不会在厨房就吃了你的。”
“吃!”凌婕妤在厨房门口探头张望,显然也是饿得紧了。
孟逍遥和安羽中相视而笑。
“很快。”孟逍遥答道。
凌婕妤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吃!”那颗脑袋便缩了回去。
安羽中看了看孟逍遥,忽然道:“我想吃面。”
“面?”孟逍遥惊讶,“这时节,哪来的面粉?”
“我不管。”安羽中像个要糖吃的孩子,固执地坚持着。
孟逍遥咬着嘴唇想了想,莞尔笑道:“也罢!看我七十二变,只是需要些时间。”
“恰好我的耐性不错。”安羽中意有所指。
孟逍遥粉脸微红,眉眼间却春意盈盈。
“跟我来。”孟逍遥出了厨房门,走向西南的杂物间,“幸好有两只鸡,不然除夕之夜,咱们就没有可请之物了。”
两人之间的配合已有了默契,安羽中杀鸡,孟逍遥烧水。孟逍遥褪毛清理内脏,安羽中发起了火炉,在孟逍遥指点下将砂锅内放水和调料后摆放到火炉上面加热。不过一炷香时间,鸡已炖在砂锅内。
孟逍遥取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米线,两日前,她去杂物间取东西时,偶然发现一个竹勺,遂忆起曾在《隋书》所记《食馔次第法》中见过这样器具和制作方法。心血来潮之下,兴起尝试制作“粲”的念头。
过程倒是并不复杂,取糯米磨成粉,加以蜜、水,调至稀稠适中,灌入底部钻孔之竹勺,粉浆流出为细线,再入锅中,以膏油煮熟。第一次尝试,她纯属好奇,若是成功,便令雾明宫多一种别致小吃。失败了,一笑而过罢了。
这些“粲”,孟逍遥用竹筐盛着,上面覆盖着湿毛巾,一直悬挂在厨房通风口。掐指算来,差不多有一天时间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吃。
她取下竹篮时,发现篮中之“粲”依然洁白光亮,细如丝线,笑道:“还好还好!不曾干硬变质。安公公,你还是很有口福的。”
“这是什么?”安羽中好奇地用手捻起一根,手指被粘住,他奋力甩了甩,也不能甩脱,指腹上粘了白色的糊糊,看上去很恶心。
“这东西能吃吗?”他怀疑。
孟逍遥瞟了他一眼,倒了些热水在脸盆里,又兑了些凉水,调得温和了,才以水润手,抓起一把来,放入大锅里的沸水中,烫二三分钟后起锅,放入事先凉着着冷开水中,漂洗一下,待用。
“这东西刚出来时,因为是以精米磨成精粉,又以精粉制成精致食品,因尊称粲。”孟逍遥一边取了鸡脯肉、猪脊肉,乌鱼肉切成薄至透明的片放在盘中,用沸水稍煮后取出装盘。又将豆腐皮用冷水浸软切成丝,在沸水中抄一下后,漂在冷开水中待用。一边又吩咐安羽中将韭菜洗净,葱头、芫荽用水洗净,她用沸水烫熟,取出切成小段,盛在小盘中。
“你看它流出煮熟,乱如线麻,纠集缠绕,故又被称作乱积。”孟逍遥指着柜子,“把大碗拿出来。”
安羽中正听得入迷,也没有深思,转身取了一只出来。
孟逍遥白他一眼:“三只。”
安羽中这才省起,又取了两只。孟逍遥在三只大碗内各放入鸡鸭肉垫底,再舀起锅中滚汤倒入碗内,加入各种调料,又将鸡肉、猪肉、鱼片生片依次放入碗内,用筷子轻轻搅动使之烫熟,再将韭菜放入汤中,加葱花、芫荽,接着把米线陆续放入汤中。
安羽中接过大碗,一股香气扑鼻而来,不由得咕嘟一声咽了口口水。
“粉之且缕之,一缕百尺缰。匀细茧吐绪,洁润鹅截肪。吴侬方法殊,楚产可倚墙。嗟此玉食品,纳我蔬簌肠。七筋动辄空,滑腻仍甘芳。”孟逍遥笑嘻嘻地吟着,“请君品尝。”
安羽中坐下来,孟逍遥却出了门,叫了凌婕妤后,才一同动筷。此时,安羽中碗内已去了大半。孟逍遥把自己碗里的又挑拣了些,放入安羽中碗内,这才笑眯眯地边吃边看着安羽中。
“你老盯着我干嘛?”安羽中放下碗筷,打了个饱嗝,这一碗被孟逍遥称之为“粲”的食物,入口滑爽,滋味鲜甜清香,竟是从未有过的佳肴。他虽然肚子饱得实在撑不下去,但眼里见着孟逍遥碗内剩余的,竟还是忍不住眼馋。
“秀色可餐。”孟逍遥回答。
“你想吃我?”安羽中暗昧地反问。
孟逍遥再是皮厚,到底败在安羽中那旖旎的声音中,不觉垂下眼睑,脸色绯然。
“好吃,真好吃!”凌婕妤揪住孟逍遥的发丝,扯了扯,傻笑着出门去了。
孟逍遥目送她的背影:“她是世间快乐人。”
“若是知道自己过的是怎样的生活,还能快乐吗?”安羽中不以为然。
“就是不知道,所以吃饱喝足,人生足矣!”孟逍遥收了碗筷,“安公公,以为然否?”
安羽中忽然一笑,竟是勾魂摄魄般撩动人心:“我只知饱暖思****。”
孟逍遥瞋视:“安公公,你还欠我一件事!”
“哦?”安羽中挑眉。
“灰太狼啊!”
雪依然下得欢畅。雪花纷飞中,安羽中埋头滚起了雪球,大大的脑袋,是照着孟逍遥的大脑门做的。孟氏脑门上歪戴一顶有一块黄色补丁的帽子,那是孟逍遥临时赶制出来的。黄色围巾,脸上用枯枝嵌了一条长长的伤疤,缺了一块的左耳,缺了一块的牙齿……
安羽中一边用雪堆出灰太狼,一边大皱眉头:“真是不做不知道,做了才发现,这东西当真是丑陋之极。你说它叫什么?”
“灰太狼!”
“你到底为什么要把它绣在你的肚兜上?”
“我外婆告诉我,嫁人就嫁灰太狼。”孟逍遥慢悠悠地答道,哈,真是越看越觉得安羽中很像灰太狼呢!坚持不懈,意志坚强,非常聪明,幽默搞笑,永不服输,并且有待于开发为一个爱老婆的“妻管严”。
安羽中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嫁它?”
“嗯啊!”孟逍遥点头,“你别看它长得丑,它是地球人都知道的爱妻典范。”
啪!
可怜的灰太狼在安羽中的掌下化为齑粉。
“你干什么?”孟逍遥嚷了起来,“你在毁损我心中偶像。”
“偶像?”安羽中不怀好意地逼近她,“我以为你的偶像只有我一个。”
孟逍遥在安羽中抓到她之前,一矮身从安羽中腋下逃了出去,抓起一个雪团就扔向安羽中。啪,正中安羽中的鼻子。
“白鼻子小丑。”孟逍遥大笑。
“敢袭击我?”安羽中也抓了一个雪团,向她扔了过去,雪迹沾在孟逍遥的裙角上,像是一朵淡淡的梅花。
孟逍遥矮身,匆匆捏了一个,还未成形,就急着扔了回去。雪花在空中四散开来。
“看你猖狂到几时!”安羽中大叫着,随手抓了一把,却也没有捏成团,粉状的雪花犹如一团迷雾,在孟逍遥面前散了开来。
“哼,米粒之珠,也敢嚣张!”孟逍遥笑得几乎喘不过起来,索性两只手齐动,在地上撩起雪花,就袭击安羽中。
安羽中也大笑着,摇动老桃的枝干,雪落如雨,却是覆盖了他自己满头满脸满身。
孟逍遥顿时笑得打跌,再也没有力气去抓雪花了。
“还笑!”安羽中掠到她面前,用自己沾着雪花的脸去蹭孟逍遥的脸,“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哈哈,不对,哈哈,是有雪同冰。”孟逍遥咯咯地笑着,一对眼睛亮晶晶的,犹如世间最璀璨的黑宝石。脸蛋儿却白里透着红艳,似醉非醉,艳如春花,美得让人屏息。
凝眸,安羽中伸出右手,轻轻地抚摩着孟逍遥的脸颊。孟逍遥的笑声慢慢地停歇了,笑容慢慢地消融在安羽中深情的凝视之中。
雪花一瓣一瓣地飘落,绚烂了天地。孟逍遥痴痴凝望着安羽中,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她眼前的这个男人。
风起,雪涌,两人衣袂飘飞,却是谁也不愿意动一下,谁也不愿意眨一下眼睛。
“安公公,你愿意做我的灰太狼吗?”
“我不是灰太狼。但这世上,你是我唯一一个会这样去对待的女子。”
冰冷的眼睫沾染了灼热的水汽,孟逍遥眨了眨眼睛,一颗眼泪滚落下来。
“安公公,若是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多好。”
“傻瓜!”安羽中吻去孟逍遥的泪珠,“怎么可以停留呢?若是停留了,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好?你是要用一生一世去验证我的好的!”
“安公公。”孟逍遥泪流成河,“无论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都会这样待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