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的下半学期几乎已经没有大规模的授课,学生们毕竟要忙着联系实习单位,可是偶尔要上课,必定又是重中之重且基本没啥用的课。
说重中之重,因为它集所学课程之精华,是教授们几十年的心得结合目前政治经济形势的高度浓缩,堪可称为实习期间从为人处世到实际操作指南的葵花宝典,说它没啥用,因为标准的实习单位太少,有如一块肉扔向一群狼,普通学生哪里抢得到?抢了葵花宝典却发现没刀自宫,那郁闷怎一个“靠”字了得?
宁采薇就没有这样的担心,别人愁眉不展的找实习单位时,她发愁的是该选研制膨化食品的研究室,还是开发中华小吃产业化的食品公司。
严正卿见她一遍又一遍的抓阄,说道:“随便选一个。不行我叫秘书再帮你联系。”
宁采薇支着下巴,无比惆怅:“我这孙悟空怎么也蹦不出你这如来佛的五指山。”
严正卿停下手里的工作,扬眉正色说:“你刚才说什么?麻烦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他眼里的光芒突然暗下去,眸子里那抹黑色越发浓郁,宁采薇赶忙赔笑:“小的刚才说错了,向你老赎罪,我就是那么一说,你老就那么一听。”
严正卿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秘书打电话进来说有一位罗慧小姐要求见面,严正卿斜飞入鬓的眉毛拧了起来,“告诉她我不在。”
宁采薇小巧好看的鼻子凑近他使劲嗅嗅,“我怎么闻到一股阴谋的味道啊。”
严正卿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阴谋的味道是有点,色诱,不知道我够不够格请您吃个饭。”
宁采薇擦去脸上的湿润吃吃笑了:“饭咱们可以不吃,先三言两语的打发我一下,这罗慧是什么人呢。”
严正卿笑道:“现在不是阴谋的味道,倒是醋味浓了点。”见她一门心思的打手里的游戏说道:“你真就那么忙?我饿了,一个半小时以后还有个重要会议,趁着这会有时间,你陪我吃点东西吧。最近公司附近开了家山东菜馆,听人说不错,咱们去试试。”
宁采薇头也不抬,“不去。陪客户找高级会所,轮到我的时候一个山东菜馆就打发了。再说了,要去也得等到我脱了她这件衣服再说。”
严正卿凑近一看,宁采薇打的是手机玉体麻将,莞尔,“她脱了有什么好看的,你才好看。”不容分说替她关了游戏。
宁采薇就是不走,嚷着要吃严正卿公司餐厅的饭。严正卿笑着觑她:“瞧瞧,刚才是谁抱怨说我请的不够档次,现在又改吃公司餐厅了。也算你有口福,我们这里川菜厨子还不错,上个月又聘用了一名营养师,专门负责高管的饮食。你想吃打内线叫他们送上来就行。你想吃什么?”
“不用那么麻烦,我喜欢喝粥,叫他们来一份粥一份豆沙包一个小菜就好。”
严正卿啧啧嘴,“吃粥啊,真不给我面子。再点些别的,咱们开瓶酒,边吃边说说话。”
“你不是不喜欢喝粥?”
“我不是想和你同甘共苦吗?”
宁采薇满意的“嗯”了一声,活动活动脖子:“打麻将太久,脖子疼。”
严正卿拿了热毛巾给她敷上,力道均匀的按摩。幸亏没有人进去打扰他们,高高在上的冷淡严肃的总经理,此刻正眼神温柔的替一个女孩子按摩,那场面如果被下属看到了,一定会怀疑有人吃错了药。
宁采薇享受无比的说:“我真是太幸福了,武则天也不过如此吧!有男人伺候着。哈,外面一向是女人给男人按摩的。”
严正卿笑着说:“这你就幸福了?还真是容易满足。”
“知足者长乐嘛。”宁采薇说,顿了一下又问:“那个罗慧到底是什么人?”
“同学的妹妹。”
“找你干什么?”
严正卿忍着笑,停下手里的动作做思考状,“唔,我想,她可能看上我了。”看见宁采薇俏脸变色,又委屈的说:“谁叫你都不给我一个名分的!”
秘书又打进电话,说罗慧不肯走。严正卿的眉毛拧的比宁采薇的都纠结:“她不走,那你就走。”
宁采薇满意的笑笑:“嗯,立场坚定,回头朕好好打赏你。”
“现在打赏不行吗?”
宁采薇正色:“现在不成,一来我饿了,二来,我要好好想想,该怎么给你一个名分。”
餐厅送来了菜,两个人边吃边聊。严正卿说:“你想好到哪个地方实习了没有?我下半个月要出去考察,怕不能给你出主意了。你尽快定下来,我安顿好你,也放了一大半的心。”
宁采薇笑:“嗯,心领了先,我又不是三岁两岁,能拿主意的自己会拿,拿不了的会给你打电话。”吃了几口又支起下巴说:“其实我也不是非要找一个对口专业实习的。我有很多同学都到一个单位挂名实习,然后找一份自己想做的工作。我也想这样。”
严正卿“嗯”了一声,不紧不慢的吃,说道:“你继续说。”
宁采薇兴奋起来,饭也不吃了,两只眼睛都在放光:“你知道吗?最近电视台正在招记者。”
严正卿的动作停顿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想做记者?学习了四年的专业你要放弃,想做记者?”
宁采薇说:“我当然知道我没有中文专业的系统学习很难。但是我真的想做。做记者的可以直面社会的层层面面,更真实更深刻的了解世界,我觉得有没有写作技巧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有没有一颗敢于面对现实的心,勤于思考和高强的概括能力。我想做记者,我要告诉大众一个真实的社会,让他们知道自己身处的环境,也好正确的做出各种抉择。”
严正卿不敢苟同,想了一会才说:“以你的性子做记者,那是跳到了火坑里,你太好,不知道外面的人究竟可以龌龊到什么程度。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开心,你知道了就痛苦了,而你也忘不了那痛苦。这句话对你,对你所谓的人民大众都通用。我们谁都不是救世主,呈现真实环境,引导社会舆论,纠正不良倾向,这些主题太大,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办得到的。你为此呕心沥血,一百个人会有九十九个同我一样劝你别浪费时间。再说,世上的对对错错很难界定,任何人的认知和看法也不一样,是非曲直是说不明白的。什么是真实的社会?我活了三十二年都不敢说,你怎么能说的清楚?记者,不是不可以做,但你该做的是轻松一点的,例如娱乐和副刊,真不解气,可以跑跑财经和民生。”顿了一下又说,“薇薇,你应该像你同龄的女孩子一样,尽情的玩尽情的乐,不应该考虑这些沉重的话题。你只有二十二岁,就该看二十二岁的风景,做二十二岁的人做的事,担负二十二岁人的责任。”
他说了一大堆,总而言之是不同意。宁采薇撅起嘴有点不高兴,“我就是相信这世界好人多。”
严正卿一笑,“我也是啊。我也信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又哄她:“宝贝,真的不想下实验室或者下工厂?”
“当然不愿意去。”宁采薇说,“我只要一想到每天都窝在同一个地方,一直窝一年甚至窝一辈子,我就受不了,浑身的鸡皮疙瘩。”说完当真哆嗦了几下。
严正卿又想了一下,笑着说:“那你就做记者吧。我可以帮你做记者,但是你得答应我,只能在娱乐和民生之间选一个。”
宁采薇有些艰难,娱乐可以借着做节目的机会天南地北到处旅游,这对她来说是个非常大的吸引,可是民生也不错啊,最起码可以离严正卿近一些。
严正卿看她挣扎的样子笑了说:“我建议你做民生。”
“嗯?”
“做民生记者,你可以狠狠的点评政府机构,反正某些机构就像是废旧物品,说有用也没用,整天和老百姓打交道,爱扯皮又爱推卸责任。谁都可以抽鞭子吐口水。正合适你这种有志青年去。”
宁采薇笑嗔:“你这是什么话,说的我好像是刁民。”
严正卿正色:“你不是刁民,你培养刁民。”
“我有这本事?”
“有啊,你没发现?”
“没发现,谁啊?我培养谁啦?”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
宁采薇站的远一点,忽闪着眼睛上下打量严正卿:“你也能当刁民?”
严正卿说:“小瞧我吗?你看着吧。以后越来越刁。我总怕你出去了会给人欺负,总觉得别人会对你心怀不轨,所以忍不住的就想把你留到身边,随时准备和全世界为敌。”
宁采薇“哦”一声,“还是个极品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