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姨说,“家里自从多了薇薇,才真的成了一个家,有了过日子的味道。”简简单单几个字,过日子的味道,也许就是严正卿孜孜以求的。
宁采薇的铅笔由他来削,他的早餐是宁采薇摆好的。每天宁采薇都起床很早,在花园里朗声念着课文,他听着那声音,就好像自己正在千万宠爱里无忧无虑成长一样,一天的好心情就此奠定。然后他起床,监督她刷牙洗脸,又看她无比郑重的戴好红领巾。两个人一起吃完饭,他会送她去学校。晚上,他在书房工作,宁采薇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做作业,与他公用一盏灯。橡皮,铅笔,圆珠笔,尺子,算盘,还有小火车转笔刀,她做一次作业几乎动用全部武装,将大半夜桌面都占据了。他看着她认真冥思苦想的样子,从心里觉得安静和幸福。
有了宁采薇的陪伴,每一天严正卿觉得自己都是快乐且精神饱满的。在外面有任何不开心的事情,只要看见她红扑扑的脸,水盈盈爱笑的眼睛,他就什么不快都忘记了。
不过养一个孩子确实费心,尤其是宁采薇那样活泼好动的孩子。除了睡着了,她没有一分钟是安静的,总是在动。他有时候搞不明白,那副小小的身躯,如何会有那样大的能量持续不断的供给着。而且,她不仅自己玩,一定要拉他也去玩。
读书的时候她坚持要背课文给他听就算了,她做完了作业闲的没事了没完没了的同他聊天,讲她的漂亮小男孩同桌送给她的橡皮被另一喜欢男孩的女孩抢走了,讲学校门口卖手绢的老奶奶,讲她在学校便利店买了抽奖的奶糖中了一等奖老板不给她,这些他虽然觉得浪费时间,但是也舍不得拒绝她的要求,再忙只要能陪她,他便陪着她。还有她买来了零食自己吃几口剩下的全都往他嘴里塞,好吧,其实那些东西很好吃,即使她收他一半的钱,他也挺乐于接受。可是如果连跳皮筋她也会拉上他,他就开始不舒服了。可是他到底拗不过她,拒绝不了那双期盼的眼睛,那张粉嫩嫩的撅着的不高兴的小嘴。
好吧!严正卿揉揉太阳穴,跳皮筋是吧?跳吧!谁怕谁呢?就当她是最难缠的客户,锻炼身体的同时锻炼业务能力,也挺不错。严正卿很阿Q的安慰自己。
渐渐的,连他也喜欢上了和她一起跳皮筋的愉快,喜欢听她边跳边讲述学校的事情。
某个同学上课铃响了还在厕所里没出来,急的哭了。某个课代表总是不完成作业,总拿她的去抄,大家都不喜欢他,可是老师喜欢,大家也拿他没办法。她的同桌检查卫生的时候抽屉里有一个瓜子皮,结果扣了全班的卫生分,被老师在班会上批评,且被罚擦了一个星期的黑板。她是那样爱说话,讲起话来绘声绘色,严正卿听的也开怀大笑。
花园里有数棵树,他们的皮筋就绑在其中两棵上。宁采薇教他跳挑筋,有时候也跳马兰花和挽花。不过考虑到他的男子汉气概,她很慷慨的陪他跳挑筋。
“我们班的男生都跳这个!”宁采薇说。
他们从脚腕一直跳到一个手臂高。脚腕一定是比照宁采薇的,以上便开始比照他的。等跳到肩膀的时候,皮筋已经升到的宁采薇的头顶还高,他们的顺序也默契的变化着。一开始是宁采薇领着他跳,而后是他领着宁采薇跳。王阿姨有时候也会来看他们,一张胖胖的脸笑开了花。有的时候,她甚至和他们一起跳。不过她总是最后一个,跟着两个年轻人摆摆姿势而已。宁采薇分外照顾她:“阿姨,你跟着我跳!”就像是古代的游侠儿,对着穷苦老百姓说道:“不用担心,有我罩着你呢!”颇有江湖豪气。
有的时候,严正卿也会带宁采薇去郊外玩。他带着她抓鱼,摸虾,在树林子里转悠半天找蝉蜕,带她去摘野果,认识各种植物和虫子。两个人在一起不玩到天黑决不回家。王阿姨有数次望眼欲穿的等待经验,也有等得不耐烦想对他们发脾气的时候。可是大门一响,宁采薇欢叫着“|阿姨阿姨”扑到她怀里,她就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了。然后严正卿才轻手轻脚的进来,对她说着道歉的话,于是她一句批评也说不出来。那个时候,严正卿在她眼里只是个和宁采薇一样大的孩子,而她则是他们的母亲。见他们玩的开心且安全归来,她所有不愉快都烟消云散了。
严母有的时候也会来看他们,几次想说动严正卿将宁采薇带回去养。可是看到严正卿的样子,看到宁采薇的样子,终于将那提议暂时咽了下去。严正卿几时像这样开心过?他少年老成到让她心疼,如今他找到了快乐,做母亲的怎么不满足他?她开始从心里接受宁采薇,对她衣食住行的关心渐渐发自内心,而非出于责任。
不过,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在一起,也还是有尴尬的时候。例如有一次容天成和赵启东同他们一起吃饭。宁采薇吃着吃着突然说:“我们班长和学习委员打架,然后老师让他们写两千字的检查。”
“为什么?”赵启东问。
宁采薇认真想了一下,“不知道。好像是班长说学习委员的爸爸是太监。”
赵启东吃进的东西差点喷出来,严正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宁采薇还在认真的思考,认真的看着赵启东,“赵哥哥,什么是太监?”
赵启东很吃瘪,“嗯?你怎么不问严正卿?”
“他说不知道,说你们来了可以问问你们。”
赵启东说,“你们是谁啊?”
“你和容哥哥啊!”
“哦,我也不知道,你问你容哥哥吧!”
一抬头,哪里还有容天成的影子!宁采薇说:“他一来我就问了,他说不知道,让我问你。他说你最聪明了一定知道。”
赵启东心里那个恨啊。赵启东说:“聪明人最聪明的就是知道自己知道什么,也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你问的,我也不知道。”
“那你什么时候就知道了?”宁采薇不依不饶的追问。
赵启东头上的汗都快下来了。“嗯。严正卿知道了会告诉我的。”
宁采薇又恳求的看着严正卿:“你什么时候就知道了?”
严正卿面不改色,“这个,得等到你赵哥哥和容哥哥肯帮忙的时候吧!”
宁采薇一声长叹,“这么费劲啊。”
容天成正好从厨房里出来。他一向体恤王阿姨,每次来一定会和她在厨房做饭。宁采薇总算被他手里的好吃的吸引了去,不再追问刚才的话题。可是吃完的时候她又一次想起来了,一声长叹,“你们都好笨,我还是去问老师吧!”
赵启东如获大赦,“对对对,你去问你们老师,问老师去吧。老师什么都知道。”
再比如,赵启东问她:“你知道人是从哪里来的吗?”
宁采薇用一种“你怎么这么笨”的眼神,同情的看着赵启东,婉转娇声:“妈妈生的啊!”
容天成憋笑不已,赵启东咽了口唾沫,握住宁采薇的肩膀:“不是,我问的是,人类怎么来的。这个你知道吗?”
“知道啊!”宁采薇点头。
“怎么来的?”
“女娲娘娘捏的!”宁采薇分外自信的答。众人都忍俊不已。
赵启东忍着笑,很认真的纠正她:“那是讲故事,真正的人是从古代猿猴进化来的!”
“胡说!”宁采薇挑眉坚决否定,一本正经的神情和严正卿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胡说!人怎么是猴子变来的?猴子有毛,人身上有毛吗?你看你看,我身上有毛吗?”她说着撸起袖子露出白嫩嫩的手臂让赵启东看,一定要反驳到底,让赵启东承认错误。
容天成在一边煽风点火,“薇薇,看看你赵哥哥的腿,他腿上有毛!”
赵启东还来不及阻止,薇薇已经一把撸起了他的裤腿,顿时大惊失色:“你腿上也有啊!严正卿也有!你俩真是猴子变的?”
赵启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