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狼见我神思坚持,也不打扰我,替我掩了门,离开。
我手抚卷册,强逼自己镇静下来,细细回想轻寒曾经对我提及的每一字每一句关于毒药的字眼,以及皇室医学典籍上涉及到的毒药方子。这一坐,便又是一个白日晃眼而去。
屋内,青灯忽明忽暗,我背对光晕,于昏暗中静静坐于轩辕莫离身边。
屋外,是阿狼与八大护法刻意压低的嗓音,在我耳边忽远忽近。
阿狼道:“三郎,总该想个法子的,要不然,那个活死人还没断气,紫宵倒是先自憔悴致死了。”
三郎叹息:“能有什么法子呢?如果真是那百日噬心毒,大罗神仙也是束手无策。”
“唉!老大,你说,这世上的女人,都是这般不可理喻的固执吗?”七郎满是不解。
“这世上的女人,又有几人能如她这般?”阿狼叹息,无奈道,“她怎就这般的固执又任性呢?又听不得人劝。这可怎生才好?”
我微微挪动身子,唇角浮过一层苦涩,如若,那日不曾出寨,又或者,那日不曾央着阿狼将轩辕莫离带回寨里,一切倒也是相安无事,我在我的有穷寨称王称霸,他在他的江湖生死沉浮,许是被金龙使者而救,许是落入仇家之手……
但是,事实却是,我遇到了重伤中毒的他,我将他带回了寨子里,如果,这是天意,那么,如今,我如何能够退缩?如果,就此放手,我这一辈子如何能够心安?所以,我也只能继续任性,继续固执的走下去。
我站起身,持过青灯,眼底深处清晰的倒映着轩辕莫离恍如沉睡的容颜,手指抚上轩辕莫离紧抿的唇角,沉吟许久,俯低身子,贴着轩辕莫离耳垂,轻笑:“轩辕莫离,算你走运,因为你的容颜,你的气质,所以,即便我犹豫过,终是不忍放手,不能退缩,所以,我也只能继续任性且固执。唉,贪生自私如我,难得一次不为自己考虑的任性,竟是需要那么大的牺牲为代价……”
将青灯搁于桌边,回转身走出屋外,望向皎洁月光下戛然止声的阿狼与八大护法,阿狼率先打破沉寂,问我:“是需要什么吗?”
我摇头,仰脸看天,银河迢迢,繁星闪烁,感慨道:“来到有穷寨这么久,竟是第一次感知到,有穷寨的秋夜竟是如此迷人。浮生若是真如梦,能在此地终老浮生,倒也是一生好梦。”
阿狼与八大护法面面相觑,七郎小声问我:“紫宵,你是在说什么啊?莫明其妙的,搞得我们大家云里雾里的。”
我双手叉腰,呸道:“对月抒怀,吟诗作对,岂是寻常凡夫俗子能够听明白的?”
阿狼与八大护法望着我神气又嚣张的表情,倒是集体怔愣住。
“紫宵,你——”阿狼满脸疑惑的看着我,顿了顿,又侧头吩咐三郎道,“三郎,快给她把把脉,看她是不是哪里……”
我打断阿狼的话,清脆的笑道:“我好得很,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有些累了,要去睡觉了。你们都不困吗?若是不困的话,去整理一下劫来的财物,造个清单,连带的将寨里所有弟兄的特长、爱好、缺点什么的造个册子,明早拿来给我看看。”
我走出去几步,回头,还是见阿狼与八大护法面面相觑的呆头鹅表情,不禁笑骂道:“你们横竖是觉得我现在很不正常吗?是要见我日日吃不下饭,夜夜睡不着觉,才觉得正常吗?”
顿了顿,视线望向倾泻出昏暗灯光的室内,又道:“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尽力而为,他能不能醒来,只能看老天爷造化了。”
七郎喜形于色,忙问我:“你真的想通了?不再钻牛角尖了?”
我没好气的白了七郎一眼,吩咐道:“你不是最好学吗?现在就交给你一个光荣的任务,去将寨中弟兄的资料给整理出来,要详细的,明早交给我。”
七郎哇哇大叫:“一个晚上?就我一个人?我……”
我温柔的看了七郎一眼,笑道:“抗议无效!”
七郎转向阿狼求救:“老大,我……”
阿狼怒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弄?”
七郎哭丧着脸从我身边走过去,我笑道:“七郎,你要记住,你是有穷寨八大护法之一,听命于寨主与军师,是职责所在;听命于大郎他们,是手足情深;在不违职责忠义之余,寨中九十八位弟兄任你调遣,亦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七郎领悟力向来不错,被我一提点,忙惊喜的看着我,道:“你的意思是……好,我这就去办,明早一定给你。”说完,撒腿就跑了。
“三郎,明早到我那里取个单子,照着我单子上开出的药方抓药熬汤,熬好后,端来给我!”
三郎点头。
阿狼一拍大掌,喜形于色道:“现在好了,你这样子,我们也放心了。你去休息吧,我带着他们几个去整理那些劫来的珠宝首饰。”
一夜无梦,清晨醒来,简单的梳洗过后,三郎便前来取了我开出的药方单子,粗略看了看,倒是没说什么,便去张罗抓药、煎药了。
阿狼照旧端来一碗老母鸡参汤,我也不客气,喝得干干净净,抹了抹唇角,对阿狼开玩笑道:“前日簪子换来的钱,倒是大部分都用在给我买老母鸡炖参汤上了。倒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啊!”
阿狼见我气色不错,憨厚的笑了笑,道:“应该的。”
我示意阿狼坐了下来,略微沉吟后,对阿狼说道:“阿狼,虽说你们以打家劫舍为生,终究是朝不保夕、见不得天日的行当,何况,你们又老弱妇孺不抢、清白庄户人家不抢,好不容易劫来贪官污吏的财物,又一大部分救济穷苦百姓,留得一小部分,也只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无银时盐水饱腹,如此循环,终究是入不敷出,只出不进,长此以往,有穷寨也只得继续的穷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