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农走远,七郎甩脱我的手,恨恨道:“就凭他那几句,还想问我要银子!?要不是你拦着我,我不打断他的狗腿才怪!”
“有什么好生气的?你看看我这副尊容,不说是他了,我看着都会呕吐得吃不下饭呢。”为防止我下山后遇到不必要的麻烦,拜三郎所赐,给我涂抹了一种草药,不出半炷香的功夫,我这秀丽容颜竟是化学反应一般的,在不痛不痒的情况下,神奇的转变成了一个比芙蓉姐姐的包子脸还要大的大饼脸,若是个面如白玉、肤如凝脂的大饼脸也就算了,可能是三郎嫌大饼脸过于平整,不具备立体美感吧。也不知在草药中还搀合了什么东西,大饼脸上竟然如雨后春笋,额头冒出了两个瘤子,一个已是熟到极致,在化脓,一个还是半青半红,蔚然挺立于姑奶奶我的右额角,猛的一看,还以为是小羊角呢。左边脸上冒出了疑似青春痘的小红豆豆,数不胜数,乍看之下,整个一个马蜂窝。右边脸上比较好一点,也就是眼角下方多了一块疑似褐红色胎记的东东。
当初,我猛的一照镜子,第一直觉便是呕吐着赶紧转移视线,我的神哪,那简直是天地一绝啊,简直就是神见了神躲、鬼见了鬼愁、人见了人晕啊!
就因为三郎这一手,我对三郎的医术倍添敬畏,对那神奇草药更是心怀好奇。
当时,我便乐颠颠的先藏起那几包草药再说,心里还暗笑三郎的没脑子,如此好东西即便不需要藏得严严实实,也没必要这般慷慨无私的奉献出来啊。
七郎还是气鼓鼓的,仔细的瞧了瞧我,嘀咕道:“你还不是原先的你!有什么好呕吐的。”
我逗弄着以一根稻草捆着的两条金鱼,看着它们在阳光下犹作困兽之斗,笑道:“七郎,你不会也不知道丑女的标准是什么吧?喏,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天字第一号大丑女。”我恶劣的将千疮百孔的马蜂窝大饼脸凑近七郎,好让七郎瞧个仔细,何谓丑女。
“无聊!”七郎一手接过金鱼,一手拉过我,边走边问我道,“你是买回去烧汤还是怎么的?寨里不是都有储备吗?”
我摇头:“养着它们,你不觉得它们很好看吗?”
七郎拿眼斜睨我,鼻子不屑的哼了一声,吐出两个字:“幼稚!”
我好心情的不予计较,又对七郎道:“七郎,待会给我找个盛水的小器皿过来,把它们养在里面,不然,还没回去,它们可能都干死了。”
七郎虽是嘴上没应,等到了闹市区,七郎还是给我在一个摆摊老大爷那边买了个足够放得下两条金鱼的瓷罐,趁着七郎去汲水的空当,我走到隔壁的一个摊子上,是手工的纸风车,五颜六色的色彩,微风吹过,倒也是转得正欢,我一个个的看过去,然后,惊异的望向一只紫红色的风车,栩栩如生,形如蝴蝶,像及了紫荆花的形状,我不禁看得痴了,正想着,如果风儿吹过,是否,远远的看着,会以为盛放了一朵紫荆花呢?
清冷的风,在瞬间吹来,紫红色的风车呼呼旋转,竟也是那般的绝美入画,我看得着迷,不禁探过头去,手指刚要触摸,隔着层层叠叠的风车,传来摆摊人的声音:“这位爷,您若是喜欢,不妨买下来,买了送给心爱的姑娘,姑娘准是喜欢……只需两个碎银,买个心头好……”
没有回声。
风慢慢的停歇,我伸手拨弄着风车,有些爱不释手,抬头,透过层层叠叠的风车,正要问摆摊人,这风车怎么卖,眼前,一闪而过黑影,等我眨眼,徒留空气中清浅的冷寒气息。
“真是奇怪,这大好的天,日头当空的,这人怎么就一身的寒意呢?看着都觉得冷得糁心的……”摆摊人尤自嘀咕着,取走中间几个风车,看着我,问我道,“这位大姐,您中意哪个?随便捡,便宜的,两个碎银……”
“大爷,刚才走的那人,长什么模样,您看清楚了吗?”我问着,手竟是捏出了汗,不自禁的颤抖。
“那人啊……一身的黑衣,黑斗笠,黑披纱,什么都看不出来,就是身板立得挺直挺直的,不是江湖人,便是官家之人了……”大爷倒也是见多识广,也不如年轻的渔农以貌取人,“……哎,这位大姐,您这是要还是不要啊……”
拐了个弯,穿过人群,我看见了他的背影,纯黑如子夜的颜色罩了他一身,黑衣、黑斗笠、黑披纱,阳光就在头顶,灿亮鲜亮的色彩,竟是与他无关,他便那样默立着,面对的是粗糙的墙壁上,那里,张贴了通告。
着了谜一般的,鬼使神差的,我一步一步的走近,直到,离他的背影只有三步距离,我张嘴,竟是那么的渴望喊出他的名字:魔——魅——
但是,纵使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他的名字,这一刻,我只能选择失语,只能选择克制。
一步一步走近,他不曾看向我,好似,身外的一切,于他,都是那么的无足轻重,他的眼底,有的,只是那则通告。
通告上,那个女子,双眸湛蓝,唇角微扬,柳眉微挑,似有若无的笑……
看着那个女子,如同,每一日晨起,透过铜镜看向自己。
我的目光,久久的在通告上流连,如此珍而重之的通告,如此逼真的画像,如此情真意切的言辞,眼前浮光掠影一般的,闪现过与子乾的过往。
子乾偶尔的温柔。
子乾偶尔的别扭。
子乾偶尔的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