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五岁那年,师父走了!诺大的栖凤谷,除了我,便是他,我带着他,日出练武,日落练字……因为他学得用心,我便是教得尽心,总是开心的想着,这一辈子,便在这谷里终老,安乐平和……”
“他十七岁那年,是初春,那个晚上,如常的,他练字,我看医书,夜,是那样的平和又宁馨。他搁笔,问我,师兄,你想要我吗?言犹在耳,我手中的医书已是掉落在地,再回神,他已是扯开了我身上所有的衣衫……那样的夜啊,是那般的静谧……隔日,醒来,他已是出了谷……”
“十年了,这一路走来,我也累了,却是始终无法放下!唉——”
在轻寒师父的叹息声中,我渐渐的又睡了过去,心里只是替轻寒师父难受,爱上了,总是有那么多的无奈与无力,总是有那么多的悲哀,却是因为深爱,即使悲伤,即使无力,亦是不肯放手。
这个世上,为何就不能有那么干净又纯粹的爱情?只是两心相惜,只是相守度日。
为何,总是有那么多的爱,随着苦痛与难舍而来?越是苦痛,越是难舍,越是深爱。
再次醒来,室内空寂无声,空气中浮游着丝丝缕缕浅而甜的清香,我不觉嗅了嗅鼻子。
“那是粉桂,四季开花,谷里也便四季飘着这股儿甜得发熏的味道。”一如既往,低缓的语调,含笑又轻润。
我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上官君安低俯的面容,神清、气爽!眉眼深舒,笑若朝阳,灿烂、亦美好!蓝发随意松散,随着俯低的身姿,有几缕垂下皓白如玉的额角,轻轻拂着修长的眼睫毛,映着灿烂的笑颜,荡起纯畔深深的笑漩,如梦似幻的纯净,惊心动魄的美好!
忽然,就明白了轻寒师父的心不由己,情不由己!即便,心知他是恶魔,亦是抵不住他这深浮于面的笑颜,更何况,轻寒师父守着他这般的笑颜二十载春秋岁月,如何能够忘却?即使只是表面,但是,对着如此纯净的笑,如何能不动心?
“看得傻了吗?”上官君安伸手,似有若无的拂过我的眼眉,低笑,“很多的人,都被它迷惑过!很多,很多的人!而你,亦是不意外!”
闻言,我心底微微漾起愤怒,撇头避开他的手,直坐起来,朝里挪了挪:“很多很多的人!?那些人里面,包括上官紫荆,玉儿公主,还有你的师兄,是不是?……上官君安,你这算是什么?为了达到一己私心,出卖色相吗?你不觉得可耻吗?不觉得亵渎了太多人对你的真情吗?不心生愧疚吗?”
上官君安稳稳的坐于床榻边,看着我,依旧是含笑的眉眼,动人的好神色,点头又怜惜道:“丫头啊,你总是学不乖,遇到了那么多的事情,受到了那么多的挫折与背叛,怎就还是牙尖嘴利又好管闲事呢?”
“因为我是有血有肉有正常心跳,懂得感恩的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冷血动物,也不是卑鄙小人,更不是披着羊皮的白眼狼!”我一口气吼完。
“披着羊皮的白眼狼!?呵呵,还真是恰当得不能再恰当。”上官君安笑着问我,“丫头,你是在替谁不值呢?是在替跳湖轻生之前的你吗?”
“我是方紫霄,不是上官紫荆!”我噎了口唾沫,撇开眼帘,不去看上官君安那纯洁如天使的笑颜,真是搞不清楚,这个世上,怎会有如此极端分裂的男子,笑如天使,心如恶魔,是真正危险的男性动物。
不免又嘀咕了一句:“我若是上官紫荆,亦是不会被你迷惑。”
“丫头,又傻了吧?”上官君安飘忽忽的笑着,“如若没有哥哥先前的迷惑,又怎会有你的到来呢?”
我难以置信的抬头看上官君安,他真是什么都知道?那么,原先的上官紫荆又在哪里?难道,跳湖的上官紫荆亦是带着两个月的身孕穿越,穿越到了21世纪,替我守了活寡?成了俊卿的未亡人?
上官君安仿若知道我所想,轻轻的笑声柔和了天地万物:“丫头,你难道忘记了,哥哥这一头蓝发,可是赋予了哥哥无上的法力,能看清一切的哦!”
我心跳漏跳了一大拍!
“诚如你所想,她如愿脱离了那凄清冷宫,不需削发为尼,便是逃脱了一切,逃脱了皇帝的冷落,逃脱了皇太后姑姑的期望,逃脱了司徒贵妃的挑衅,逃脱了……情海,如她所愿,找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安静的生子,终老!”
上官君安口中的她,自是上官紫荆。
我低头,苦笑:“是啊,确也是天高,皇帝远!天是真正的高,可以海阔天空的自由呼吸。皇帝也是真正的远,远到如同天堑难逾。”
我没说出口的话是,即便上官紫荆什么都做不了,亦是顶了俊卿妻子的名衔,亦是得政府庇护,不愁吃穿用度,更是不愁……颠沛与流离、背叛与利用,确也是安享流年,富足宁馨。而我呢,穿越而来,颠沛流离,背叛又被利用……承担了一切又一切莫明其妙的苦楚与责难。
想来想去,亦是心里失衡,满心酸涩。
“难受了吗?”
上官君安虽是询问,却是笃定的声音传入耳际,我挺直了脊背,直面看他:“是难受,但是,我不是上官紫荆,既然穿越已成事实,既然我连死都经历过,我还有什么好惧怕的?我方紫霄相信,总有一日,我亦是能够找到理想又幸福的生活。”
上官君安站起身子,摇头,轻叹:“丫头,你这倔强又坚强的性子,已是吸引了太多人的注目,也是该时候收敛收敛了。不然,只会一身情债附身,你不累人,自有人甘心为你所累,为你而负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