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回双眸,望向叔公,轻笑:“也许,归根到底,也只是一个理由吧,你敬我一尺,我必还你一丈!”
“你敬我一尺,我必还你一丈!”叔公拊掌,笑道,“好,好哇!红尘万丈,世态万千,说到底,倒也是这般简单,你对我好,我亦会对你好!反之,亦然!”
“娃娃,叔公我,承认你了!”叔公伸出手来,欲拍我肩背,小妖见状,从我臂弯里窜出,怒叫着朝叔公伸出来的手背撞去,我喊也喊不住。
叔公快速避开,看着全身毛发倒竖的小妖,笑道:“这小妖物倒是忠心护主,将我老人家亦是当作敌对了。”
“只是个畜生,叔公莫怪!”我朝小妖招了招手,小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叔公,终是看出,叔公与我,是友非敌,吐了吐舌头,窜身跃至小帅身边,不再理会我。
叔公抬眼四望,状似随意,问我:“娃娃,你可知晓轩辕世族十二金龙使者的来历?”
古代百科全书曾有提及,十二金龙令齐出,江湖各方势力无不俯首待命,若有违令者,则为江湖公敌,杀无赦!十二枚金龙令牌为十二金龙使者持有,十二金龙使者身怀绝技,甚少问江湖是非,唯历代轩辕世族掌门人之名是从。
深知,叔公此时此地提及十二金龙使者,必是另有隐情,当下,我轻轻摇头,听叔公道:“如果说,匡扶天下正义,维护武林正道,是轩辕世族历代子孙肩之大任。那么,守护轩辕世族历代子孙,便是历代十二金龙使者命之大责。”
我心跳失序,急声问道:“叔公,您的意思是,只要有十二金龙使者在,轩辕莫离性命自是无虞,旦夕便可醒来,是也不是?”
“幸亏有大哥,这大半辈子的光阴,带着十二金龙使者潜心寻求抑制血祭天罡剑诀反噬之道……”叔公见我面露喜色,长叹一声,道,“有十二金龙使者在,他性命自是无虞,只是,……”
“只是,能否醒来,倒要看轩辕莫离的造化。”
我与叔公齐齐回头,循声看去,晨光艳照下,只着一身单薄长衫的上官君安立于不远处,因自身亦是受阵法反噬,面色尤自苍白,倒是不影响他如天使般的笑颜,深蓝的长发在阳光下反射出宝蓝色光芒。
“师弟,你……你出来作甚?”轻寒师父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嗓音温润,微含忧虑,“内伤未愈,还是回后苑歇着为好!我陪你回……”
上官君安侧眸,笑问:“师兄,你是以为,我这有伤在身,离了你,便活不成了?”
轻寒师父伸出来的手,怔在半空。
“师兄,你是懂我的,不是吗?既然懂我,就别掺和我的事情,不好吗?兴许,晚上的时候,师弟还是你喜欢的师弟……”笑颜灿比百花,温言柔语,却是绝情如斯!
上官君安天使的面容,恶魔的心性,轻寒师父能懂!
轻寒师父因这份欲罢不能的爱,心被一寸寸侵蚀、撕裂的痛楚,我能懂!
上官君安走过轻寒师父身边,朝我走近,扬眉笑道:“兴许,这一辈子,他也只是个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无法言语,却是有心跳声的一个人。丫头,通常,称呼这类人,都喊什么来着呢?”
我瞪大了双眸,那算什么?植物人吗?
上官君安摇头又点头,蓝发随之摇曳,荡起阵阵深蓝漩涡:“人们,通常唤这类人为,活——死——人——”
我看着上官君安,纯美的笑容,如花绽放,在我眼前放大又放大,我蜷缩在身侧的五指握紧又握紧,才不至于砸向眼前这个男人放肆的笑脸。
“活死人,比起真正死去的人,应是更难熬吧?让清醒着的亲人,日日相对便流泪吧?”
“你……”五指关节发出咯吱声响,我咬紧牙关,只得憋出三个字,“你……去……死!”
上官君安猛然向我欺近,唇角划过我的耳际,留下云淡风轻的笑语:“丫头,死于哥哥我而言,有何畏惧?哥哥,已是迫不及待了!”
我怔然,叔公晃身上前,欲护住我,上官君安已是洒笑着松开我,身子掠起,跃于一树粉桂枝梢,俯头望向十二金龙使者处,扯唇巧笑,一树粉桂簌簌而落,笑声入耳,轻灵空悦,禁不住的,便要凝神细听,听着,心神便不由自主的慌乱。
“糟了,魅魂笑!娃娃,稳住心神,顾好自己!”叔公蓦然惊起,掌心蓄力,送出手中木杖,木杖高悬十二金龙使者头顶,竟是祥瑞四敛,罩住十二金龙使者一身白光。
原是抱剑护阵的少年少女已是身形踉跄,叔公跃身过去,稳住二人身子,低吼:“凝神净气,死守阵法,否则,金龙十二使者、你大哥,还有我徒儿,没一个能活成。”
少年少女艰难应声:“是,叔公!”身形立稳,挥起宝剑,死死挡住身前气场,只见,衣袂翻飞,猎猎作响。
我渐渐的看不清眼前一切,就在再也支撑不住之际,小妖及时跃上我肩背,尖利的牙齿咬住我的手臂,因之乍来的疼痛,我即使收敛意识。
惴惴的看向叔公与少年少女处,巨大的漩涡紧紧的迫来,少年少女已是满头大汗,渐次不支。心知,如此下去,亦非长久之法。
“轻寒师父,我……”我咬牙,望向轻寒师父,面露恳求。
“终是,走到这一步。”轻寒师父微微叹息,旋身而起,片片粉桂花瓣拂过素白云衣,亦是绝美倾城的好身姿,立于另外一株粉桂枝梢,与上官君安相对而立,横笛凑唇,熟悉的曲调,神秘又忧伤,正是乾昭冷宫的那些日子,初秋的午后,轻寒师父立于枝梢吹奏的曲子,黑发,迎风漾起,如漫天的丝绸,流淌过人世间的悲欢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