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低眉,臂弯里的小姐,脸色看上去很好,呼吸亦是匀称,不自觉的,细眉微动,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细耳听去,清风不禁变了脸色,仓惶的,抬头去看近在咫尺的皇上。
子乾亦是听清,那不成调的低喃,喃喃的,喊着:轩辕——莫离——
她的心底,终究是轩辕少主胜于他。
五指,蜷于宽袖内,渐渐的,缩紧,握紧,紧握成拳,不在意吗?不嫉妒吗?如何,能不在意?如何,能不嫉妒?但是啊,说好的,总是要她自由开心才是真。
转了身,入了内室,竹帘荡漾起他冷沉嗓音:“走吧!”趁在他反悔之前,赶快的,带了她,离开。
清风再看一眼内室中,那付手而立冷傲背影,微微低头,转身,离去。
马车轱辘辘,缓缓滑行于岸边柳堤,朝着城中行去,离得旬阳湖,渐行渐远!
小奴轻叹一声,放下车后帘:“老爷,皇上他还在看着呢!”
上官右相低头去看襁褓中的方小三,低低的,道:“皇上他,不会等太久!”如果说,当初让荆儿入宫,是太后的意愿;那么,这一次,说服荆儿,带了孩子回宫与皇上团聚,便是他这个为人父亲的真心意愿。
我自沉沉昏睡中醒来,入眼所见,是清风,面色如常,眸含关切。
我抚了抚微微发胀的额角,坐起身子,四下张望,是全然陌生的环境,脑中,闪烁过太多混乱的琐碎片段。
竹林幽深如海,绿草芳菲如茵,竹林中,竹屋前,芳草地上,是席地而坐的我,是闲散躺在草地上的子乾,我在看书,子乾在眯眼打盹,那时、那刻,有风吹过,阳光正好……
晨起,披衣下床,脚步虚浮,踉跄中,眼角有热流溢出来,双耳,嗡嗡作响。
门,被推开,子乾抱了我满怀,有力的双臂,颤抖的胸房。
“子……”子乾的容颜,在我眼前模糊、昏暗。
双耳,嗡嗡声依旧,连带着,不知是幻听,还是真实,一遍又一遍,在我耳边说着:“没事……不会有事……”
努力镇定了思绪,我问清风:“这里,不是滁州?”
清风低眉,点头:“不是。”
我心生疑惑,对清风道:“我记得,我先前是在滁州上官祖宅,与……”顿了顿,面上掠过潮红,如梦似幻的,好似有过一场春梦,梦中,那人,是子乾,又不似子乾,没有记忆中的霸道与冷冽,唯有寸寸缕缕的温柔给予。
半响,我平和了语调,问清风:“皇上呢?”
“皇上他,只身回了京!清风带了小姐,现居嘉城,随行,还有老爷,小少爷……”
手心,好似一直攥了什么东西。
我摊开掌心,一方锦帛,摊展开来。
尔今分两地,唯求卿平安,此心两不忘。
竹屋犹有春燕栖,京中时盼鸿雁归,归否?
落款,唯有两字——子乾。
我许久无语,唯有紧紧握住掌心锦帛。
清风已是顿了话音,静静的看着我。
许久,清风喊我:“小姐——”无不忐忑。
我低笑:“他总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诡异得紧。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无惘然。
“皇上他……”清风欲言还休。
我摆了摆手:“我知道,他是一朝帝王,国事政事缠身,有太多的军国大计等着他裁断,他……早该回京的。”只是,他为何连送别,都不愿让我清醒以对?是心知,我会求他,求他即便他日与凤翔不得不两军对峙,也请他休得伤了魔魅分毫吗?
“他离开多久了?”
“一个半时辰。”清风见我起身下榻,忙道,“小姐,这么久了,皇上他,早已离了旬阳湖口,你是追不得……”
我摇头:“我没说要去追他。”追到了,又能如何?终是要分离,终是他有他的家国天下,我有我的自由与人生,也只是说一声,珍重罢了!
我问清风:“嘉城?轩辕世族居所所在之处?”子乾曾应允于我,滁州十日后,将亲自送了我,去我想去的地方。
清风点头:“此处为上官府别院,居于嘉城西郊。轩辕山庄居于嘉城城中,离得上官府别院,少说亦有半日脚程……”
正说着,小奴兴冲冲的从前厅跑了来,小脸映着早夏的烈阳,红扑扑的,甚是惹人欢喜,绕了回廊,入了半月形石门,一个抬头,见我立于檐下,欣喜道:“小姐,你醒了?”
说着,已是跑了来,拉了我的手,急轰轰的对清风道:“你快带了我家小姐藏好,千万别出来……”
“怎么了?”我惊问,心里只是思量,凤帝的暗卫来得可真是快。
清风亦是利剑出鞘,晃身立于我身前,将我护于身后,严阵以待。
“阿姐——”有声音从前厅处传来,我不觉竖起耳朵细听。
小奴皱眉:“真是疯子,硬说我们家小姐是他家阿姐,呸,我们小姐是老爷掌上明珠,要攀亲也不是这般来瞎眼攀缘……”
我与清风对望一眼,清风慢慢的,收了手中利剑,退身,立于我身后。
“阿姐——阿姐——”小七的声音,愈来愈高亢,是听得出的惊惶与焦虑。
“小奴,带我去前厅!”我说着,已是撩起裙摆朝外走去。
走过扶疏花木,穿了回廊,还未近前,已是听得大郎暴喝声:“这明明是我们军师的儿子,什么时候成你家小少爷了?快说,你将我们军师藏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