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看透世情,自看清那上书房奏折下,一副又一副的荆儿画像,便是明白,皇上,对荆儿,许是,早已种了情根不自知,总要等到错过,痛彻心扉,才恍然大悟,却是悔之晚矣。
他还是回了上官祖宅,带回了小奴。
临走,少年帝王终是开口,许诺:“若寻得她,必带了她滁州归宁!”
能寻回吗?真能寻回吗?
直到,荆儿站在了他的面前,他亦是仿若梦幻,失而复得,尽享天伦之乐。
子乾笑问:“舅舅可是应了朕?”
“老臣如何不应?老臣,要谢谢皇上,谢谢皇上才是!”上官右相嗓音颤抖,压抑了极大的喜悦与激动。经历了人生沉浮,原来,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唯有亲情天伦,才是心灵迫切渴望与需求。而他,终是幸运,人生最后的光阴,能在这亲情天伦中,度过。让他,如何不心生感谢,感激这位少年帝王?
“舅舅,你无须谢朕,朕所做一切,不过是为朕之一己私心!”子乾眼望内室,许久,才道,“朕的后位,永远只为她所留!朕的皇位,亦只为朕与她的子嗣烈儿所留!”
上官右相终于听出少年帝王话外之音,惊愕抬首,而清风,却是暗暗松了口气,起身,单膝跪地,言辞恳切:“清风谢皇上!”
“这……这是……”上官右相面露焦急。
“舅舅,紫荆不会随朕回宫,朕将烈儿亦是留下。”
“不……不回宫?”上官右相急得站了起来,看了看少年帝王,又看了看跪地清风,急道,“我去找荆儿,一朝妃子,怎可流落在外……这不是胡闹吗?……荆儿——”
“老爷,轩辕少主为了小姐,舍身相救,至今昏迷不醒!小姐必须要守在轩辕少主身边,直到,轩辕少主醒来,小姐才是安心。”清风蓦然开口,不是想为轩辕莫离说话,而是,去找轩辕少主,是小姐心底的意愿。既是小姐心中所想,他清风定要帮小姐实现。
“什……什么?”上官右相彻底懵住,怔怔然的,去看少年帝王。
子乾面无怒色,竟是点头,证明清风所言不虚。
“皇上——”上官右相低呼一声,抬脚,“老臣去找荆儿,问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真是……胡闹……”即便是他心爱的女儿,他也不能如此护短,一朝帝妃,怎能……怎能与别的男子有染?
“她身子疲累,正歇着,舅舅别扰了她睡眠才是!日后,舅舅有的是时间相询,不急于一时!”转口,子乾又道,“是朕先自放手,怨不得她!”
少年帝王眸底苦涩清浅闪烁,上官右相心有不忍:“圣……圣上……”
“也快泊岸了,收拾后,便上岸去吧!若是轩辕山庄住不得,便搬去城西行宫住,行宫已修葺,门匾亦是换了上官府字样,她若是问起,舅舅便说,宅院本是上官别院即可!”想她头脑精明,性子又是分外慧黠,真要是细细思量,不怕寻不到蛛丝马迹可疑之处,所以,他也是事事想得周到。子乾眼底,轻浮笑意,微微摇头,横竖,是欺了她失忆,记不得少时旧事。
视线转向清风:“凤翔朝皇帝不会就此罢休,暗卫迟早是要找了来,即便轩辕山庄高手如云,你亦是马虎不得,务必谨慎,护她以周全!朕留下贴身侍卫十二人,随时听你差遣!”
“她性子急,开口总是比大脑转得快!如此,只怕亦是少不得要得罪于人!于她,亦是落不得好。往后,舅舅还得在旁多加看着她,别让她头脑发热,又是多管闲事,惹祸上身才是!”她视后宫如蛇蝎牢笼,望而却步,他懂她心中所惧,所以,放手。只怕是,江湖亦也是少不得勾心斗角,终是不在他身边,他如何能放心得下。
“她这个人,别人对她好一点点,她是恨不得将心掏出来报答别人!虽是聪明,也有识人不清的时候。清风,你要警惕她身边之人,那……”顿了顿,还是道,“……凤翔魅王身边之人,你亦是不能松懈了防范……”
“……”该交代的,该想到的,不曾想到的,他都为她想得周全,事无巨细,只是,恨不能,亲手,为她铺平了前方的路,不再有坎坷,一马平川。
清风听着,终是彻底认清,圣上对小姐的在意,真是,不比凤翔魅王、轩辕少主少。而皇上为小姐所做,只怕是,小姐此生,亦是无法得知。
上官右相听了,更是心生感动,心里愈加笃定,他日,定要劝得荆儿回宫,也不枉少年帝王这般情深相待。
渔歌唱晚,画舫渐次入了旬阳湖出口,泊了岸。
暗夜在帘外恭声低道:“爷,时辰到了!”
子乾住声,半响,对上官右相挥了挥手:“带了烈儿,上岸吧!”
上官右相跪下,郑重的,行了跪拜大礼,只是道:“请圣上保重龙体!”起身,出了舱!
子乾也不看一边垂手而立的清风,入了内室,清风亦步亦趋跟上,脚步停在竹帘外,生生的顿了脚步。竹帘轻晃,一朝帝王竟是单膝跪地,那么细心的、谨慎的,抱起锦被中的小姐,许久凝视,许久,许久。
别离,总是默默!
怀中的细弱身子,轻微动了动,子乾一个激灵,敛了心神,大踏步,将怀中女子抱了出去,递于清风手中,“好生,护她!”摆手,“时辰亦是不早,走吧!”
“圣上——”清风心生酸楚,亦是多了不忍。
“走吧!”再不走,只怕是,她将醒来,那日种种,即便她无意识,亦是怕她心生疑虑。见清风身子纹丝不动,子乾挑眉,“是想要朕反悔,留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