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否真是摔了哪里,昭傲烈在他父皇的怀抱里,奋力动了动,小嘴一撇,竟是泪水在眼眶打转,眼看着就要哭出声来,乾昭皇帝更是急了:“烈儿,乖,别哭啊!……来——”
乾昭皇帝正要出声喊人来,魅王身形飘忽,已是从乾昭皇帝手中接过婴孩,冷声道:“他没有哪里摔疼,是你抱得他不舒服。”
乾昭皇帝正要反驳,定睛看去,他的宝贝儿子昭傲烈竟然咧开了小嘴,朝着那个该死的魅王展颜欢笑,小手亦是自动自发握了魅王垂于肩侧的几缕白发发丝。
他的女人心里有这该死的魅王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连他的宝贝儿子,在他眼里看来,唯一可以在这魅王眼前炫耀的他与紫荆的儿子,竟然也心向魅王。乾昭皇帝一时气结,本想伸手抢过自己的宝贝儿子,又是怕儿子小嘴一撇,那乌溜溜的眼眶里旋转的泪珠滴落下来,所以,也只能生闷气,干瞪眼。
魅王也不理会乾昭皇帝,抱着婴孩,凑近烛火,光晕下,婴孩的五官轮廓,无一不是乾昭皇帝的影子,心,还是微微的泛了酸涩,尖尖细细的刺疼。
先头两个孩子,他偏爱念紫,因为,小小的念紫,古灵精怪,一笑一颦,像及了紫儿,恍若紫儿不曾离他远去。每每看着念紫,听着念紫甜甜的嗓子,喊他——爹爹,他的心,便是忽喜忽悲。喜的是,他与紫儿,因之这一声又一声“爹爹”,好似有了牢不可破的牵系,不管他在何处,不管紫儿在何处,总也不是相忘于天涯。说他自欺也罢,他终是无法欺骗自己,说自己可以忘记紫儿,可以心无旁骛,一心家国天下,王朝大业。
小念紫,活脱脱是紫儿的翻版。
而看着小思竹一日日长大的模样,听着小思竹一板一眼的喊他——爹爹,婆婆看着他,摇头叹息,道:“姑娘她,除了是乾昭皇帝的贵人,与轩辕世族少主只怕是关系匪浅……”
婆婆亦道:“爷,放下吧。姑娘她是好姑娘,却是……”婆婆转口,只是道,“爷,听婆婆一句,放下吧。放下了,心便是宽了,往后的路,爷自是遇到,更好的女子,与爷相配的女子。”
他恒长沉默,只是恒久看着小念紫。
如何能够放下,如何能够割舍?
只要是一闭眼,她的笑,她的怒,她的人,便是站在他的身前。
是京郊竹屋中的她,双眸灵动,闪烁太多的狡黠与灵慧,明明是个孕妇,明明身子虚弱,总也是有法子让自己开心,总也是有着说不完的故事,每一次,一个转身,总能看见她与小妖一人一狐嬉笑追逐的身影,总能听到她一声又一声,理直气壮的,喊他:魔魅——
每每想起京郊竹屋的那些日子,静看流年,平淡度日,他总是唇畔浮起深深的笑痕,那些的日子,短暂,亦美好。
是凤翔深宫的她,单薄的背影,倔强挺直的脊背,泪水在眼眸伸出旋转,却是倔强的不肯落下,笑颜如花,看住他,低低的,喊他:魔魅——笑语嫣然,凝结了她太多的委屈与悲伤。
是荒漠烈阳下,两军阵前,她,伸直了双臂,为他挡去山间利箭的她,紧紧的,看着他,看着他白发如雪,她泪流满面,许久凝噎,终了,也只是,低低的,喊他:魔魅——
他忘不了她,他亦是不愿意去忘。
她是谁,她是怎样的女子,她的过往有多少人停留……他不想去过问,亦是不想知晓,他只是知道,他的心里,有着最深的渴望,渴望岁月能够轮回,渴望能够回到他与她竹屋相守的那段时日,渴望时光就此停留,生生世世!
世间女子万千,姹紫嫣红总是春。
他不知道,自己的世界里,不曾遇见她,是否会是另外的人生。
他只是知道,他的世界里,已是遇到了她,他曾经,为了家国,为了责任,一次又一次,委屈了她,伤害了她。他只是知道,他想要看到她,自由自在,快快乐乐。
如果,轩辕世族少主轩辕莫离,真是她心中所属,真是她此生皈依,他也便安心,亦甘心;他也便可以,继续的,心无旁骛做他的魅王,为他的家国,洒下最后一滴血。
怀中婴孩,蓦地轻皱小鼻尖,唇角微咧。
魅王心神在瞬间恍惚,这种笑容,有点顽皮,有点坏心眼,有点讨好……在他的梦里,一遍又一遍,想望了太多次。
魅王心底卷起微微的惆怅,她的三个孩子,念紫不管是五官容颜,还是脾气秉性,与她最为相似;小思竹五官像及了轩辕少主,性情亦是孩童罕见的沉稳,诚如婆婆所言,活该是轩辕世族的后人,但是,偶尔,他亦是能从小思竹低眉垂眼间,捕捉到她的影子;眼前这孩子,这个笑容,与她,亦是那么神似。
手腕处,传来热乎乎的感觉。
魅王这才惊觉,乾昭皇帝亦是有所察觉,凑过来一瞧,不觉笑了出声。
魅王眉心不动,伸手,将臂弯里的孩子递给乾昭皇帝。
乾昭皇帝看了看魅王臂弯里的儿子,并不伸手去接。
魅王敛眉:“他是圣上的儿子。”
“朕自然知道,烈儿是朕的宝贝儿子。魅王既然会抱孩子,不妨多抱片刻。”乾昭皇帝松了眼眉,笑着转身,取了一边准备好的干净尿布,走过来,凑近去,示意魅王将孩子抱高,好让他给孩子换尿布。
魅王顺手将婴孩托高,冷眼瞧着面前辛苦弯着腰,脸快贴到婴孩屁股上,七手八脚为婴孩换尿布的乾昭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