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王将剔完了枣核儿的汤碗放在她桌前,温声道:“快趁着热喝下去。”
上官右相看着,低下头去,掩去眼底了然笑意。
小七张大了嘴巴,愣愣的看着他的阿姐,正心安理得的将那没了核儿的红枣莲子汤咕噜噜喝下去,噎了噎唾沫,好心道:“阿姐,你便不怕,哪一日醒来,成了爬行动物,比如说,蛇?你本来已是够五体不勤的了,这样下去,我可真是担心哪一日,你会变成,这么大的一条蛇,没有手,也没有腿,游啊游,游啊游……”小七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去比划,转头,问小奴,“小奴,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奴倒也是变得聪明了许多,当下,笑嘻嘻道:“小姐,少爷是在嫉妒您呢!”
“嫉妒也没用,有本事,去找个贤良淑德老婆回来,到时,你自是可以五体不勤,指不定,也会游啊游啊游的……”她的手,波浪一般的滑行,像极了一条蛇。
主仆二人嘻嘻哈哈,好不开心,小七只得选择闭嘴。
魅王由着他们去闹腾,起身,对她道:“我去看看孩子醒了没,你要记得将热汤喝完。”
“你还没吃多少呢。我去吧。”她忙喝完碗里最后一口热汤,拉了他的手,硬是拉他在餐桌前坐定,抬头,对小奴道,“小奴,去看看三儿醒了不曾。”
小奴应声而去。
她又对小七道:“小七,你陪我去看看念紫思竹。”
暗地里,朝魅王顽皮的吐了吐舌头,拉了小七,出了餐厅。
透过南开轩窗,她拉了小七,在清晨的花香小径上一路飞跑。魅王久久看着,心是柔的,眸光亦是柔和一片。
心知,她是故意带了小奴小七离开,诚如她昨晚依在他怀里所言:他与她的以后,路还很长,她的亲人,他的亲人,自今尔后,亦是彼此的亲人。
“魅王……”
魅王笑着打断上官右相:“晚辈凤魅,前辈若是不嫌弃,何如,直唤晚辈姓氏?”
上官右相摇头:“这怎如何使得?魅王身份尊崇……”
“凤翔少了凤魅,无伤百年根基。”魅王笑,缓声道,“凤魅前半生给了家国天下,后半生,给凤魅此生心之所系。希望前辈,抛了晚辈身份家国,只当晚辈为寻常男子,一心仰慕前辈千金,希冀有朝一日能得前辈点头将女儿托付于晚辈。”
“她何德何能,值得魅王如斯倾心相待?”
魅王微笑,淡声道:“无关德能,心的沦陷,不由理智操纵。”
只是这一句,魅王便是彻底得了上官右相认可,没有多少花言巧语,只是,淡淡的,说上一句——心的沦陷,不由理智操纵。比起任何山盟海誓,都要来得让人信服。
上官右相此时想起皇上临走前的一句话,皇上说:“舅舅,这个世上,爱紫荆入骨者,不只魅王一个,但是,能为紫荆放下一切者,也许,真只得魅王一个。至少,朕不会,那轩辕山庄少主亦是不能。”
“荆儿这孩子,经历太多苦与难。到今日,有魅王相陪身侧,也算是苦尽甘来。”间接的,默许了魅王,“真是要,与荆儿长居京师?”
“不是要回京,三年前,京郊竹屋,凤魅曾与紫儿度过一段时日,总也想着,回去看看。她好不容易与孩子前辈团聚,自是不舍再次分离,总也得一大家子团团圆圆,才好。”魅王道,“烈儿,终也是皇子,如此,前辈也能时时带了烈儿面圣。”
上官右相沉吟片刻,点头,“轩辕山庄那边还在寻人,要出了城,免去轩辕山庄察觉,总也得寻个完全之策来。”
魅王点头:“前辈无须挂心此事,稍事乔扮,天黑后启程,出了嘉城,一路南下,倒也可以一路走走停停。她性子爱极了热闹,昨晚便是一直念叨着,要乘机四处看看。”
上官右相见魅王只要一提及荆儿,总也是眉目温润如水,情深几许,不必言明,自是看得清楚。
“如此甚好。老夫也可带了小七,拜访一些名人雅士。想来念紫那小丫头猴子习性,听得有玩耍的,又是要欢腾上天了。”上官右相笑,心里不觉感慨,这般含饴弄孙、儿孙绕膝,当真是人生大慰。
“阿姐。”跑出老远,小七死活也不愿意多走一步了,“方吃饱了饭,能这般快走吗?慢慢走,不行吗?”才多久不曾见她,在晨光中仔细瞧她,她好似比上次又清浅了好几分,不觉嘟哝道,“也不知你那么多饭吃到哪里去了?又不见你运动什么的,怎生还是不长肉。”
她与小七慢慢走在花木丛下,抱怨道:“吃肉才能长肉,我都多久没吃到那种烤鸡腿了,唉,真是怀念啊。”
听她提到烤鸡腿,小七眼眉轻舒,随即,想起什么,问她:“对了,清风呢?”
“他……有些事需要处理。”想了想,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道,“小七,启程前,帮我将这封信给送到春巷燕子洞十三弄堂。”
“燕子洞十三弄堂!?”小七眼皮跳动,不可思议道,“阿姐,那是……”
“对,是文武堂。”
“好,我这就去。”小七接过信,塞好,思量着,不知道六哥在不在那里。
“六郎现今人在盛元,不过,你会在那里见到意外惊喜。”
“什么惊喜?”
“到了你就知道了。”
小七看向眼前那慢吞吞向前走的纤弱背影,心底一阵叹息:阿姐,不管我多么努力学习为人之道、为官之道,我还是,始终无法触摸到你内心深处,始终,与你隔得那么远那么远。终此一生,他也只得,是她的弟弟了。弟弟便是弟弟吧,只要看到她过得很好,能时时与她插科打诨,于他,总也是最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