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巷深弄,小七在一处门洞前停了下来,谨慎的朝四下张望又张望,发觉无人跟随,这才去扣门,门却是虚掩的,小七迈脚跨过高槛,深院寂寂,细耳去听,倒似有读书声如游丝传入耳际。
小七心想,便是这里了,不会有错!
转身,去掩好门。
手触门闩,小七眉心微蹙,只是瞬间,小七甩出手中门闩之际,猛然侧身,避开身后之人的偷袭,门闩与银丝剑相撞,木屑纷飞中,小七瞧清偷袭者,不觉怒火中烧:“怎又是你?”
“是你?”偷袭者正是慕容家九小姐,当下,也是微有惊色,旋即,思及往昔过节,一甩银丝剑,娇声喝道,“先还本姑娘一剑再言其他。”
说着,身形如燕,剑声如风,斜斜朝着小七刺来。
小七怒及:“你还有完没完?当日,若非我家阿姐,你以为,你会有机会伤我?真是好蛮不讲理。”小七躲过刺来的剑,“我没空与你罗嗦,你快让开。”
“怎么?不还手吗?”慕容家九小姐有意刁难,见小七一味闪避,并不还手,愈发招招进逼,激道,“以为别人看不出吗?你对你那阿姐,应是有严重恋姐情结吧?自以为藏得很好,其实呢……”
慕容家九小姐话音未落,小七猛然出手,招式如闪电过眼,只是瞬间的功夫,夺了慕容家九小姐手上的剑,剑尖直指慕容家九小姐,青黑了一张俊脸,神色冷凝,一字一句道:“你再多说一个字,休怪我不念及你与老大的情分。说了不该说的,天王老子,我也照杀不误。你若不信,但说一个字来试试。”
慕容家九小姐樱唇微张,愕然的看着近在咫尺,浑身散发了冷厉凶狠气息的男子,仿若瞬间脱胎换骨,换了个人,同样的五官,截然相反的心性。
慕容家九小姐竟是生生的未得再出言挑衅,出生江湖名门,一干姐妹自小随了父兄舞刀弄棍,也曾参与击杀过江湖败类、采花大盗,自也不是吓唬大的。
不是因为小七的恐吓,也不是因为利剑近在眼前寸许,而是因为,慕容家九小姐在这一瞬间,窥伺到这个与她年纪相仿男子内心深处一角,那一角,被这男子埋藏至深,而慕容家九小姐有幸窥伺到——在那个角落,满满堆积的是他心底的深爱,一如深海内的珍珠,于层层的幽蓝中,悠然绽放着纯白无瑕的光芒,一如他这个年纪的男子惯有的情感,纯净的仰慕,纯真的爱恋,没有丝毫瑕垢,但是,簇拥着那颗无瑕明珠的幽蓝,是那么的漫无边际,无力而又哀伤的幽蓝,是因为,此情、此心,终是一出无声的独角戏吗?
小七扔了手中剑,从慕容家九小姐身前擦身而过,穿过绿树繁花,径自寻去。
慕容家九小姐蹲下身,捡起银丝剑,望着那远去的身影发楞,从那年轻而又活力的背影,却似看到一生的孤单。因为,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了那个女子,从此,眼里心里再也放不下别的女子,任那世间女子万千,与他,俨然过眼浮尘。
因之少女的敏感与伤感,慕容家九小姐沉浸于那远去男子留给她的镜像中,哀伤而不自知,竟是红了眼眶,亦是未曾留意,虚掩木门被推了开来,虎背熊腰男子大步入了内。
阿狼手上提了竹篮子,隐隐透着糕点甜香味味,与他粗犷形象甚是不搭,无怪乎街市上早起买菜的老婆子小媳妇一路上盯着他瞧,窃窃低笑。
阿狼关了门,这才松了口气,瞧见慕容家九小姐站立在庭中,后背对着他,粗犷眉眼露出憨厚笑来,走过去。
在慕容家九小姐身后站定,将竹篮横提在胸前,喊道:“阿九!”等待了片刻,未见回应,不得不提起声线,“阿九,糕点买回来了,热乎乎的,趁热吃吧。”
慕容家九小姐一惊,缓缓回身,一双眸子盈然的水湿,楚楚可怜看向眼前男子:“阿狼——”
“你……哭了?”阿狼心里一惊,忙放下手中竹篮,问她,“是你二姐来了?又欺负你了?她在哪里,看我怎么收拾她……”
她不待他说完,已是扑入他怀里,他的身子,对她而言,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坚固如磐石,可以阻挡住所有的风霜雪雨,可以让她安心停靠。
她伸出手,努力要围住他的腰身,也只得围了半圆。
阿狼伸手去推她:“你二姐在哪里?告诉我,我来替你出气……”
多么不解风情的呆头鹅,她的呆头鹅。
慕容家九小姐摇头,头闷在他怀里:“阿狼,我感激她,非常非常感激。”
阿狼被她没头脑的话给说得一愣一愣的:“感激你二姐?阿九,你是脑子糊了吗?”
“我要感激二姐作甚么?她从小便欺负我。”她是慕容家老九,母亲又是身子向来虚弱,自小便是被众姐妹压着欺负着,她要感激他们作甚么?
阿狼安慰她:“她们怕我,我去教训她们,看她们还敢再来欺负你。”
没有多少花言巧语,是显得木讷的朴实,慕容家九小姐却是受用,更是偎得紧:“我是说,我感激你的军师,非常非常的感激她。”
“你是说紫霄吗?”阿狼眼前晃过寨里那仰天立地、颇有主见,又性子散漫,惯于嘻笑怒骂的女子,笑了起来,点头,“寨里无人不服她,她是世上罕见奇女子。”顿了顿,问慕容家九小姐,“不过,你怎么会感激军师?”与慕容家九小姐相处的时日不算短,虽说心性善良,又有行侠仗义的豪气,女儿家的毛病也是一个不落,但凡看见比起自己出色的女子,总也是心里不是味道,更别说打心眼里去感激哪个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