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那些,都过去了,就别提了。”我笑着打断玉儿,“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过得挺好吗?”侧过头来,我对着玉儿,“玉儿,不管如何,我们总得珍惜自己,不亏待自己才行。人生在世,总也是不容易。活着,便应该努力活出开心来。”
“于我,最苦的日子不是在流落在外的这两年,亦不是在乾昭冷宫的日子,而是,当年,在凤翔深宫,乍闻一双儿女夭折的那一刻,在那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使尽心机,甚至是不惜利用凤翔老亲王,只是想着要报复,后来,乍闻孩子还活着,我全部的希望,不过是寻得一双儿女,与孩子找个安身之处,宁静度日……不管如何,现在的日子,儿女绕膝,又有……”想起有魔魅相陪,我低低的笑了起来,眉梢间,是抹不去的甜蜜,“玉儿,我已是觉得幸福。往后的日子,大半辈子的光阴,我只想珍惜眼前人,慢慢老去。”
“表姐,你的幸福,来之不易,玉儿真心为你感到高兴。”玉儿顿了顿,喃喃道,“只是,我的幸福,又在何处?”
我默然,只是反手握紧玉儿的五指,玉儿的指尖在颤抖,是极力隐忍的伤悲。
“表姐,我一直以为,他不会爱任何一个人。他的心底,是汪洋的海,爱恨怨悲,唯独,少了爱。既然不爱任何一个人,那么,只要我爱他,日日看着他,便也是好的。”黑暗中,玉儿轻笑,笑声含了哽咽,是揉碎了心的刺疼,“日复一日,我巴巴的想着他回京,巴巴的,等着他成为我的驸马,鸳鸯锦被鸳鸯枕,终是落得空欢喜。”
“皇兄北巡归来,告诉我和母后,寻到了表姐,表姐活得很好,未寻得表哥行藏。如果,表哥想要藏起来,谁能寻得到?皇家的女儿,即使身为被抛弃的一方,还是得要顾全皇家颜面,人前人后,总得仰高头颅,昭告世人,不是他上官君安不要公主,而是,高傲的公主不想要他上官君安。”
这便是身为皇家女儿的悲哀吧?人前尊崇显赫,谁知人后一地心碎?
“玉儿——”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握住玉儿的手。
“表姐,一开始,我是恨他的,恨他既然不爱我,为何要接受这场婚姻?恨他,即使不爱我,既然接受这场婚姻,为何,不能有始有终?恨他,没有任何解释,就这么消失无踪……后来,母后就对我说,玉儿,看看你皇兄,想想你那表姐,与其执著怨恨,不如学着放下。我知道,我应该放下,不放下,又能如何?只是,我心里还是有不甘,想着,能听他亲口告诉我一声,他不愿意娶我。如此,也便彻底放下了……总也是,心存侥幸,想着,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他会回来……但是,他何时能归来?我又能等他几时?……”
我鼻子漫溢了酸,慢慢的,坐起身子:“玉儿,有的事,瞒着你,于你,亦是生命的一种荒废。所以,我无意瞒你。”
“表姐——”玉儿坐起身子,与我对视,忐忑亦不安的望向我,昏暗的室内,唯见玉儿脸颊两行清亮泪痕,“你想说什么?是关于,他吗?”
我点头,一字一句道:“是的,关于上官君安,也关于轻寒师父。”
“王太医!?是了,王太医辞官归隐已很久了……”玉儿猛然顿住话音,再开口,已是止不住的颤音,“表哥与……王太医?这……这不是真的,表姐,这不是真的,你这是在说故事,是不是?”震惊过度的玉儿急急晃着我的手臂。
“不,玉儿,这都是真的。”我沉着声音,冷静道,“上官君安对于轻寒师父而言,是神,亦是魔,二十几年的一路追随,只是想要上官君安幸福一些,再快乐一些,最终,为了他的神,他的魔,舍了生命,亦是无怨无悔。”
“什……什么?”玉儿紧紧握住我的手臂,生疼生疼。
我轻叹口气:“就在我的眼前,轻寒师父满身血污,倒在上官君安怀里。轻寒师父死了,上官君安抱了轻寒师父尸身,飘然无踪。”
我慢慢的讲述上官君安与轻寒师父的点滴,玉儿听着听着,终是哭泣出声,最后,哭倒在我怀里。
玉儿哽咽着道:“十载复十载,相依又相随,轻愁漫寒夜,唯求君心安!王太医的情,原是,如斯至诚、至深、至重。”
我低叹:“何尝不是呢。玉儿,你还,恨他吗?”
“恨……恨他,为何不能早日看清自己的心,为何,总得,要等到失去,才知那份情之难得。为何,不能,放下仇怨,只是拥有一份简单的快乐。”旋即,玉儿流泪轻笑,“如此也好,不管如何,他已然幸福,上天入地,纵使黄泉路,他可以开心的笑,只为一人,只为那一个人。”
夜已深阑,我看着黑夜中,玉儿依稀的睡颜,心里低叹,善良如玉儿,能否,忘却上官君安,寻求,属于自己的一份幸福?
忽然,便是那么的想念近在咫尺的魔魅,悄然起身,顾不得穿鞋,轻拉开门,走出去,转身,默然瞧见,走廊那头,夜色如水流淌,斑驳月华,魔魅悄然而立。隔着不算长的走廊,我与魔魅,许久凝视,他的眸子,是夜色中,璀璨的明珠,是我眼中,唯一的光。
慢慢的,走近彼此,终于,拥抱住他坚韧修长的腰身,将脸,埋进他怀里,深深的呼吸:“魔魅,有你,真好!”
夜色中,魔魅轻喃:“怎又赤脚?”说着,打横抱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