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不知,那个女子,依然活着。只得,安慰眼前帝王:“圣上,逝者已矣,请保重龙体,大局为重。”顿了顿,又道,“皇上,礼部侍郎进言……”
子乾截口:“皇叔也是要劝朕,充实后宫,纳妃吗?”
“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皇叔低头,坚持,“朝臣所言,句句在理,我乾昭百年根基,总得后继有人,代代不息……”
“皇叔以为,谁能为朕孕育子嗣?谁为朕所孕子嗣,可传承朕这千里江山?”子乾厉眸沉着,不见丝毫情绪,笑问,“是那别苑中不问世事的蝶妃?还是,盛元前不久送来的四位美人?”
蝶妃是被皇上养在深院的花,可以疼惜,可以爱怜,却是,不见临幸。更甭提,那盛元送来的四大美人,圣上不曾踏进去一步,又何来临幸?皇叔比谁都要清楚,自打那个女子走后,帝王的身边,再无其他女子。
但是,江山传承,无关乎爱与不爱。
皇叔计上心来:“也许,皇上可以趁着明日慰劳三军将士之际,顺便,瞧上一瞧梁世范的家眷。”
“梁世范克敌制胜,破获亦魅旧朝乱党,实是大功一件,朕心里有数。”他不是小气的帝王,向来奖惩分明,厉眸,盯牢布阵图上一座山头,“皇叔,可曾听闻有穷山?”
“是这一群山峦吗?”皇叔指向三百里大漠边缘处,山峦脚下,正是盛元朝落荒县,细瞧之下,不觉面色凝重起来,“山势陡峭,恰似天然屏障,如若,凤翔大军……于我军,好比拦路虎。”
有穷山上,有穷寨,那是她的地盘。凤帝对她,是恨入骨髓。
子乾眼神,愈来愈深沉,半响,朝皇叔挥挥手:“天色已是不早,皇叔跪安吧,早些歇下。凤翔那边,遣探子仔细些,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回报。”
皇叔敛礼:“臣遵旨!”
皇叔退了出去,子乾身形不动,眼神越过有穷山,南移,移过滁州城,移过千里长河,移过嘉城,最后,停在锦城,她,现在怎么样了呢?还好吗?还有他们的孩子,现在,可是又长高了一点,又胖了几分?
“圣上!”无声无息,暗夜飘然立在帝王身后,垂首。
“何事?”
“探子八百里急报!”暗夜双手奉上腊封密信。
“念!”
暗夜撕开腊头,摊开密信:“西郊涉猎,坐骑惊起,凤帝坠马落谷——”
不待暗夜念完,子乾回身,冷声问:“何时的事?”
“昨日午时。”
昨日午时,那么,那人,应也是知晓了吧。
“接着念!”
“伤势堪重,百官上书,盼魅王归朝,主持大局。俄顷,宫中黄衣使者快马南下——”
“暗夜,备马!”
紫荆,朕该,如何,为你求得好的未来?
紫荆,你在痛着吗?一定是在痛着,因为,朕也在痛了,痛着你的痛。
紫荆,朕现今,只想,奔到你身边,将你,搂在怀里,只是,将你搂在怀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依然是一如当初,轻车简从,快马出城,心无旁骛,只奔一个人而去。
夜风徐徐,飘在他的脸上,忽然,他脑海中便升腾起一个念想:魅王离开她又如何?轩辕少主娶了娇妻又如何?她还有他可以依靠,只有他,不是更好?
这样想着,胸口一个窒闷,熟悉的痛感从四肢开始蔓延,窜过身体每一个筋骨,如铁索穿骨的紧疼。疼痛袭来,他咬牙撑住,噎下喉口惺甜,猛一拉缰绳:“驾——”
暗夜远远瞧着圣上加速离去的背影,抬眼看夜色,半轮弯月,夜洒清辉,猛的一个激灵,七日一次,今夜,正是第十二个七日啊!
暗夜煞白了脸,忙策马追过去。
终于,追上了,低声:“圣上,今晚……”
他眼望前方,沉声道:“不打紧,朕撑得住,赶路要紧。”魅王,你若是,有违当初承诺,朕,定当,踏平你凤翔每一寸土地。
我并未睡熟,随着室外四大暗探轻喊:“爷——”,我便已是转醒。
感受魔魅轻轻的移了我的头,极轻极轻的下床,又轻缓的给我掖了被角,感受着他的手指,带着清凉气息,抚过我的眼眉唇鼻,感受着他凝视我的眼神,我看不见,却是,感受得到,那眼神里,有太多的难舍与矛盾,还有,对我,深深的愧疚……
但是,魔魅还是走了,门,在魔魅身后,轻轻合上,我慢慢的睁开双眸,静谧中,死咬牙关,不让泪水溢出一丁点。
“爷,属下已是确定,圣上确是重伤,且,不让太医医治,由着血流不止。朝中百官泣血上书,请爷归朝主政。”
低缓嗓音夹杂了急迫,游丝一般,钻入我的耳际。凤帝重伤!?凤帝为何会重伤!?为何,偏偏是在此时此刻,重伤!?
“真是马惊坠马落崖所致?”是魔魅的嗓音,冷然如寒玉。
“确是如此!”
半响,魔魅轻笑:“他这些年的武功修为,难道,都抛到脑后了?他是故意为之,为了让本王回朝,如他所言,不惜以整个朝堂,以他的命来要挟本王。本王只是以为,有足够的时间来安置好一切,也以为,他再任性,终也是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轻重缓急,总也心里有数。他竟是,连个缓冲的时间也不给本王,竟是,不顾整个朝堂安危。”
我哑然,凤帝,我终是,败在你的手上,败得,心服口服,无话可说。而魔魅,一直,都看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