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看着无情从袖中取出的铁券,缓缓展开,一字一句,由不得我,不潸然泪下。
许久,我将铁券还给无情:“还回去吧。他不会那么早便离开的,阎王不会收他。告诉我,如何救他?”
“是的,不是不可救,但须看,芍药姑娘的魄力了。”无情接过铁券,“在下将铁券放回原处,芍药姑娘细细想想,如果,非得救他,朝政谁人主持?如何劝了他心甘情愿配合?”
“我会做到,在战事之前,我会说服他。”我看着无情,声音是无比的真诚,“无情,请你帮我。我必须要救他,非救不可。”
“也许,你可以换个方式思考。你体内所中之毒,原也是为乾昭皇帝所中。”
我想了想,坦然道:“也许吧,也许,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我是他的妃子,他对我的心疼与怜惜,被有心之人所利用。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子乾是那人的威胁。所以,那人要想尽一切办法,来除掉子乾。但是,他为我解蛊毒,那是真。所以,我不再在乎,谁才是靶子,谁才是无辜,我只想救他。”
“好,我帮你!因为,在下已然被芍药姑娘的坦诚与侠义所动怀。”无情转身,朝外走去,“今日晚了,芍药姑娘休息吧。一切,留待明日从长计议。”
御书房,暗夜与无情彼此对峙。
我紧随无情身后,怀里抱了小三。
暗夜紧盯无情,满身难戒备,相对而言,无情倒是轻松闲散得多,笑道:“人说中原武林藏龙卧虎,单是一个轩辕山庄,便是威震四海。孰料,乾昭皇室,小小护卫,也是身怀绝技。”
暗夜一横袖箭,怒喝:“朝野重地,我皇眼前,休得放肆!”
子乾从奏章中抬头,清瘦俊颜,锐眸不减往昔犀利,扫过众人,最后,停在我身上,启唇,淡声道:“暗夜,你退下!”
我不看子乾,笑着对无情道:“无情,你难得遇有对手,何不,趁着日头好,去外头彼此切磋切磋?”
“好建议!”无情拊掌,跃身,随暗夜而去。
御书房,眨眼,剩下我,子乾,还有我怀中小三。
我走近子乾,盯着子乾的双眸,道:“你在躲我。”
“你不该回宫!既是执意回宫,便好生住在安景苑,在安景苑,你也无需受宫中规矩与礼仪约束。何时想要离宫了,无须告知朕,随时可以离开。”子乾低头,遂又专心手边奏章。
我沉默,半响,轻声问子乾:“你就那么,不愿意见到我吗?”
子乾不语,一径批阅眼前奏折,好似,眼前的我,仿若空气。
我不甘反问:“那么,咱们的孩子呢?他又算什么?是多余,是累赘?是你我这一场孽缘下的恶果?”
朱笔,在奏章上,划下长长的印记,子乾的五指,紧紧握着朱毫笔,却是,始终不肯抬头,看我一眼。
我绕过桌案,走近子乾身边,低垂眼帘,豆大的泪滴,顺着眼睫毛,滴落在奏章上。
“紫荆。”再次喊出我的名字,对于子乾,却是有如淌过一个世纪的长河,如此艰难,如此深涩。
我不语,只是流泪,一任泪水湿了半页奏章。
子乾的手,慢慢的划过泪痕浸湿的页面,一字一句,是那般的沉缓:“朕还你自由,你还朕帝王江山,如此,不是更好?”
“自由!?呵呵,自由……”我哑然失笑,“为了自由,我亲眼送魔魅离开,送走我唾手可得的幸福,换来的是,他称了帝,与我的未来,越行越远,与你的对峙,愈来愈近。你再来提自由,对我而言,何尝不是天大的讽刺?”
“这一路走来,我自以为为是的聪明,也自认懂得权衡利弊得失,更是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最后,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问子乾:“子乾,你说,我这样的女人,是不是,天下最可笑的女子?”
“朕会让魅王回到你身边,只需——”子乾站起身来,抬起我的下巴,清润指腹揩去我脸颊泪痕,沉吟道,“只需过了这个冬季,紫荆,一切都会如你的意愿。”
我何尝读不出子乾话中的深意,那是一种志在必得的帝王雄心,那是天下事了然于心、运筹帷幄的坚定。但是,子乾,你再如何强大,又如何强大过生老病死?
“紫荆,这样的你,总也是流泪不停,断断不是朕欣赏的女子。”
“子乾,如果,早知会有今日种种,我情愿,终生老死冷宫,亦是,不愿,与你有丝毫瓜葛。”我抬眉,淡笑,“如果,三年前,你不曾一次一次踏入冷宫,而我,不曾一时兴起,扮了小太监遇到将军。那么,你依然做你的帝王,而我,依然是那不得宠的冷宫贵人,这一生,也便如此相安无事,倏忽而过。”
子乾垂手,转身,一步一步,走下高阶,我看着子乾的背影,只听子乾道:“这是你,第二次踏入御书房。第一次,你是随了皇叔来,却是中了魔魅一剑。那时,你仆倒,朕本是要去扶你,你不信朕,只当是朕要加害于你。你信魔魅,即便中了魔魅一剑,倒是大方得紧,昏迷前,还记得让魔魅快走。佛家所谓的因果循环宿命论,大抵,也是如斯了。”
想起那时那幕,我不觉缓了音色:“换了今时今日,我会深信,你只是要扶住我。”
子乾在最低一个台阶上站定,回身看我,夕照透过窗棂斑斑点点洒在子乾肩背上,子乾的五官容颜亦是蒙上一层淡金的粉色,柔和了向来冷寒威严的五官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