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心知不妙,看来,是遇到摆阵的行家了。而这来得蹊跷的风雨雷电,想来也是此人作法所致。
琉璃愕然看着那风雨中如折翼蝴蝶,被气流给击出云阁,直冲天际的二师姐,失声悲呼:“二师姐——”
那人冷笑:“你这些徒儿,当真是身子娇得很啊!啧啧,就这般香消玉殒,可惜得很啦。”
因为愤恨,琉璃红了双眼,拼命忍住满腹的恨意,感知到,此人的到来,是明摆着冲着姨娘而来。
但是,姨娘在运功为大嫂疗伤,是万万不能打扰的,否则,姨娘与大嫂,只会双双毙命。
琉璃如斯一想,纵然大雨滂沱,寒流扑面,还是急出了一身的汗。如此要命的关口,大哥在谷内就好了。
琉璃暗咬银牙,也只得豁出去了,当下,不怒反笑,一边笑着,一边慢慢的走近那人。
琉璃不合时宜的笑,果真是引起那人的注意,那人慢慢的抬头,斗笠下,竟然是一张戴了虎面面具的脸,直直的盯着那个慢慢走近的女子。
雨,依然在下,如一重重珠帘。
重重珠帘的一端,是满心忐忑,却是不得不不动声色,一脸轻松笑意,轻移脚步,缓缓走近的轩辕琉璃。另一端,是谁也看不清面貌年龄的神秘闯谷者。
珠帘深深,蒙湿了琉璃的视线,却是蒙不住虎面具后,那一双冰魄一般慑人心魂的寒厉双眸。
冰魄双眸,清晰倒映着雨中那个迎面而来的女子五官容颜。
柳眉轻扫,黛眸盈润,琼鼻皓齿,笑靥浮酒窝,浅浅的酒窝,旋着层层的笑纹。
不是倾城佳人,却是,寒山雪莲暗自绽放,纯洁浩然,美不自知。
分明,就是那个她。
分明,就是当年的,那个她。
丫头,是你么?三十五年后,你一直,都在这里,等哥哥来,接你走么?
冰魄双眸,冷寒微微消散,谷中的风雨雷电,亦是在这刹那,倏忽停歇,如同,来时的突然。
但是,层层的乌云,依然汹涌滚滚与药王谷的天际。
琉璃在虎面人身前一尺之处停下,仰起脸颊,敛去颊上笑意,道:“阁下这呼风唤雨的本事,放眼江湖,能有几人与阁下匹敌?只是,阁下一身绝世功夫,竟是用来欺负我们这一群入世未深的女子,不觉得有失颜面么?”
琉璃顿了顿,虎面人竟是不颜不语,只是虎面后的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瞧。
琉璃心道:不管如何,总也要将此人带离云阁才好。同时,心里不得不庆幸,幸亏清风离谷了。
她不是没有私心,私心里,她宁肯谷中所有人有难,也是万万不愿清风有事的。
琉璃深吸口气,垂头,低笑:“药王谷,除了我等不经世面的小女子,并非没有高手,不知阁下,可敢与那高手对招?”
虎面之人,忽然笑了,笑声并不大,只是,相较于先前的阴冷语气,笑声竟是听得出来的欣慰与愉悦。
琉璃愕然。
琉璃身后的一群师姐妹,亦是面面相觑,满面不解。
此人,当真是,疯子不成?
琉璃甩甩头,只想着,尽快将此人骗离云阁,道:“不知阁下,可否听闻我药王谷断崖……”
虎面人听闻断崖二字,停住笑声,低冷嗓音,却是听得出来的冲天恨意:“当年,挡我者,都得死。断崖,我必平之。”
虎面人猛的伸手,不及琉璃闪避,已是拉过琉璃,牢牢的,将琉璃圈在怀里:“丫头,哥哥先带你走,再也没有人,能阻拦你我,再也没有。”
“你……你放开我,你这个疯子……”琉璃努力挣扎,愈是挣扎,愈是被虎面人搂紧,虎面人身体的森冷气息,让琉璃心生惧怕,更让琉璃害怕的,是虎面人在琉璃耳边,喃喃的,不断的,低语着:“丫头,哥哥带你走,再也没有人,敢阻拦你我在一起,再也没有,谁敢阻拦,我便杀谁……”
“表小姐——”一众师姐妹见琉璃被虎面人擒住,不由分说,就要上前救援。
身子被虎面人给圈在怀里,能感受到虎面人汹涌的杀气呼之欲出,心惊之下,琉璃央求虎面人:“不,别伤害她们,求你。”
奇异的,虎面人竟是慢慢的收回了那股汹涌杀气,垂眸,看向怀里的女子,惊魂未定的琉璃,就这般,与那双冰魄冷寒的双眸碰个正着。
这是怎样的眸子?怎样的寒意?怎样的,让人难以琢磨的眸光?
明明,是那样的阴谲,那样的冷厉,如地狱恶魔。
明明,那不相称的一抹迷离笑意,浮在那双眸光中,是那样的让人觉得恐惧。
但是,为何,那笑意中,浅浅的欣慰,还有,某种狂然的欣喜,如深海幽蓝丛生的蓝藻,密密缠绕着的,是琉璃隐约能读懂的执着与坚定,还有,某种忧伤,以及,某种,爱怜与柔情。
这人,是将她,看作了他深爱的那个女子了吧?而那个女子,便是他,口口声声的,丫头吧?
原来,都不过是天地间,爱如荒草丛生心底,执着寻爱的可怜人罢了。
琉璃心里暗叹口气,竟是,不再觉得这人可恨,软下嗓音,道:“没有哪个女子,会喜欢一个杀人魔头,你的丫头,亦是不会。你,放过她们吧。还有,放下——”
一个“我”字,尚在舌尖,还未吐出,虎面人已是带着她,倏然腾着乌云离去。
随着虎面人的离去,迷漫在药王谷天际的乌云,瞬间消散无形,药王谷,依然风和日丽,春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