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点头,点头,又点头。是的,只要他回来,只要他这一句,一切,都会真的,好起来的。
小小的少年,率领满朝文武跪在那里。此时,仰起脸颊,迎着晨光,满面的仰慕与欣喜,喊道:“父皇——”
那是他的儿子,是他与她的儿子,那迎光仰起的脸颊,眉目鼻唇,哪一样,不是少时的他?那眉目之间,依依的欣喜,轻咧的唇角,哪一样,不是那时的她?恍惚的,他又瞧见了她,站在冷宫的宫阶上,朝他伸出手来,盈盈的笑,喊他:子乾——
“烈儿,来。”唤过儿子,将他小小的手,牵在手心,走前几步,单手,扶起那个跪地的老者,那是她的父亲啊!启唇,说,“舅舅,您辛苦了!”
回身,眸光扫过臣子,平声道:“众卿平身,回朝!”
别京两载,依着离开时的心境,是万万的,不会再回京的,只想着,在那滁州之地,在那荆乾小屋,守着时光慢慢的老去。
谁又曾想,还是,要回来。重掌这天地至尊之权。
紫荆,那一年,两军对峙,黄沙遍野,朕不曾救你,不是不能救,不是不肯救,而是,那一时,朕的心里,有比你,更为重要的宏愿与抱负。那一年,朕的眼中心中,天下,远比儿女私情重要。所以,朕舍了你。
紫荆,这一次,朕不为权谋欲望,不为苍生百姓。只为,那千万里之外的你。只为你,夺天下。朕唯有征服天下,方能,以真龙之血,哺你,救你。
纵然此路唯艰,朕亦会平天下,定四海,天地独尊。你的命,朕不希求轩辕莫离来救,亦不希求魅王来救,朕来救。
班师回朝的队伍,远远的,进入那层层宫门深处。
朱雀大街上,无情与小奴静静的,看着彼此。
“小奴,我……”
“公子,小姐她……”
同时开口。
他急急的,要去解释自己这么多日的失踪。
她急急的,是要问他可是有她家小姐的消息。
他看着小奴,依然是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角,圆圆的嘴唇,红红的鼻头。看着看着,就笑了。是该嫉妒的,但是,为何,心里也会有钝钝的疼痛?
帝王的牵念与担忧,可以如此的,表露于人前。因为,那是他孩子的母妃。
小奴的担心与牵挂,亦是可以,如此的,急切的表露。因为,那是她的小姐。
三郎的心急如焚,亦是可以,无需遮掩。因为,那是他的阿姐。
那么多人,都可以,无须遮掩,只需,真真切切的,形露于色。真真切切的,忙碌奔波。
唯独,他不可以,因为,师出无名。甚至是,连他自己,都为自己那颗不由自主就疼痛的心,分外的可笑。
是可笑的吧。真的是很可笑的。从未想过,会对那个女子,有怎样的别样的心思。直到,乍闻那个女子重伤,一颗心,竟是那么的跳得失序。原来,不是不想,只是一早即有的认知,那个女子身边有太多的人,自己何必去淌那浑水?为何,会对小奴深有好感,喜欢逗弄小奴,喜欢看小奴偶尔的发飙。发飙的小奴,身上总是多少,有那女子泼辣的影子,即使,只是那么的一丁点的相似。为何,这几日,一直会想到那最初的相见,在轩辕山庄竹林,她救他也伤他,她的狡黠与机灵。
暗夜不知何时,站在丈许之外,平声道:“无影公子,陛下宣你御书房候旨。”
不愧是帝王,雷厉风行,非比常人。
曾经,他帮她,救陛下。如今,他助陛下,救她。
也许,这就是他无影所谓的宿命吧。
他是圣教盟盟主,也许,江湖势力不比中原武林盟主,但是,于域外,上天入地,是他势力所能及之处。域外,原也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神奇之所在,蛊毒传盛,巫术绝世,占卜卦问无所不及。在知晓那个女子重伤难治的消息后,那原是不问俗事的帝王,短暂的沉默后,已然心有主意。他记得,帝王的那句话:“朕不能拿她的性命开玩笑,而朕,亦是不会相信任何人,包括轩辕莫离。”于是,他奉帝王之命,远走域外,号集圣教盟圣徒,寻访解毒之药,亦要暗访一蓝发之人。
那时,他不知,那蓝发之人,是谁。只听帝王说,那是上官君安。拥有与生俱来的异能。
帝王笑,接着说:“谁都以为,上官君安早已不在人世。据朕的探子回报,却曾在域外见过上官君安的踪迹。后来,朕见那上官君安真是不会再伤害于紫荆,也就不再过问此事。”
帝王看着他,说:“无影,朕希望你能在域外找到上官君安,他回来也罢,不回来也罢,朕只需要你问他一声,朕该如何做,能救得了朕的女人。”
他真是在域外见到了那个人,拥有一头蓝藻般的长发,他见到那人时,是在域外一处偏僻的小村落,隐没在群山之中,那人坐在冰窖边,独自吹箫。他问出了要问的,那人沉默许久,才道:“圣上又是何必呢?我那妹子原已是与圣上无关了的。”
那时,无情说:“因为真爱。”
那人闻言,垂眸望向冰窖深处,似自语一般的,喃喃:“真爱!真爱!……”
那人,终是告诉了他,圣上想要的答案。离去前,他瞟了一眼那人一直看向的那冰窖深处,依稀的,看见,有位男子,躺在那样冰寒的冰窖深处,仿或睡着一般,唇边,好似还有深深的笑意,鲜活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