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咳嗽了两三声,继续叫嚣:“姑奶奶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是如何被我乾昭威武大将军打得个落花流水,抱头逃窜的。亲眼看着你们成为我乾昭皇朝的阶下囚,看着你们向我乾昭圣上卑躬屈膝。好了,我现在肚子饿了,给我准备御膳。还有,我身子弱,给我找那个什么的神医为我调理身子。”
“你……”凤帝这厮绝对比不上魔魅心机的深沉,当即就要伸出魔爪掐死我,被魔魅冷声喝止。
魔魅不看我,转身,淡声朝守在门外的婆子吩咐道:“婆婆,如她所言,好生照料着。”
“老身遵命!”婆婆弯腰退出去,张罗着为我布置吃食,请神医。
“如果你还想在这里看着她,便继续看着吧。我累了,先走一步。”魔魅对凤帝说完,抬步出去,那曾经在我眼中俊逸又孤寂的背影,依然俊逸不减当时,依然孤寂中有着颓然,只是,再也激不起我心中一丝一毫的怜悯或是心疼,以及牵念。因为,我是那样睚眦必报的一个人,所有的好感与信赖失去后,剩下的,便只是无止境的恨,失去孩子的恨,被背叛的恨。
魔魅,我恨你,所以,我的心里,已是在咬牙切齿的诅咒你。
凤帝没有继续看着我,也没有为我解开全身的穴道,一个大迈步,去追他的皇兄了。我神情松懈下来,眼眸紧紧的看着自己的腹部,泪水终于再次汹涌决堤。
孩子,即使是为了替你报仇,妈妈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婆婆捧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是冒着食物清香的热菜热汤,闻着,我才发觉自己已是饥肠辘辘,只听见肚子里咕噜噜的叫着。
趁着婆婆低头将菜摆放在桌上的空当,我打量着婆婆,长发花白,整齐的梳在脑后,挽了个妇人髻,没有什么装饰,除了发髻上簪了根银色细簪子。再看婆婆的五官容颜,虽已妇人迟暮,从那柳细长眉,圆润凤眸,坚挺的琼鼻,还有那小巧的嘴唇,可以肯定,婆婆年轻时绝对是个美人。一身简单的黑纱宫装,衬着婆婆纤细高挑的身材,以及婆婆举手投足间的端庄典雅,竟也是那般的脱俗又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我笑着开口,带了几份真心,也带了一些恭维,毕竟,我现在是人质,孤立无援,犯不着得罪身边人,落得个连温饱问题都很难解决的窘迫境况。
我向来能屈能伸,所以,我说:“婆婆,您好美!年轻的时候一定有不少王孙贵族追求您吧?”
婆婆摆好饭菜,抬眸看我,即使是迟暮之年,那双眼眸却是灼灼有神,我心里揣测,金庸爷爷的小说里但凡写到哪个大侠的内功修为深厚,都是从眼神说起,比如说“双眸精锐,炯炯有神”云云,看来,婆婆也必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了。
如此一想,我更是非常小人的卖力恭维婆婆了,我说:“婆婆,我见过很多的美女,有二八芳华的,有少妇风韵的,也有徐娘半老,风韵尤存的。她们中不失倾城倾国,色艺双绝的绝色美女,但是,我今日得见婆婆,才知道,世上之美虽说纷繁复杂,美之及至却是可以穿越年龄界限,在岁月的淬练中,气质浸透容颜,美得不施脂粉,美得不动声色,美得温润如玉,就如同婆婆这般。”
婆婆听我絮絮叨叨的废话一大堆,也不打断我,只是静静的打量着我,等我意犹未尽的说完,婆婆走到我身边,修长的指尖在我身上连点三下,才道:“姑娘,你身子虚弱,不宜多说话!”
我乖乖的闭嘴,婆婆伸手扶我起身,不动还好,一动,我顿觉全身脸连皮带肉又带骨头的疼痛,如同每一寸毛孔都插了银针一般,我疼得龇牙咧嘴,婆婆见状,缓声道:“姑娘昏睡日久,又因出血过多,一时半会儿身子必是酸痛。姑娘先将就喝些补血养身的热汤,神医稍后便来。”
我抓住婆婆的手,红着眼圈问婆婆:“婆婆,我求您了,您告诉我,我的孩子是怎么出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生下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求您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除了问这个看上去还算是慈祥的婆婆,我已是不知道还能去问谁。而我,更是不知,我还能去相信谁。
婆婆低头看我,许久,微微叹息,说道:“姑娘,孩子都没了,还要问这么多做什么呢?不是徒增伤心吗?”
我摇头,如同祥林嫂一般,不厌其烦的哭诉着自己的苦楚:“婆婆,您知道吗?我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我腹中的骨肉,从乾昭冷宫,到京郊竹屋,再到将军的王府,又来到这凤翔王宫,命运之手牵引着我,将我推上一场又一场的阴谋与争斗,我无能为力,我唯一能做的,只是随遇而安,只是尽力保护我肚子里的孩子,数着日子,期盼着孩子快点顺利的生下来。然后,竭尽全力,带着我的孩子,找一处安定的处所,即使贫困,亦无关系,只要能够与我的孩子平静安定的度日,便是最大的幸福。可是,最终,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破碎了,我连对孩子的记忆都没有,连如何将他产下,他是男是女,他长什么模样……我什么都不知道……婆婆,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咳咳……咳……”
因为触动心弦,我猛烈的咳嗽,终于明白,自己曾经那么健康的身体已是变得如此差劲,活像个整日抱着药罐的“林妹妹”。
婆婆扶着我坐在桌旁,舀了一碗汤递给我,说:“姑娘,如果你还想活着,就别糟践自个儿的身子。”